难忘回乡修堤那些事

    我的家乡湖南安乡县，美丽而富饶，1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全是望不尽的良田、湖泊和鱼塘，长江冲积来的沃土，老人说是一个撒饭都长东西的地方，明清时期就是久负盛名的鱼米之乡；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纵横交错的沟渠上栽种着数不清的水杉和杨柳树，是全国最早的平原绿化先进县；还有长江流入洞庭湖的五条河流穿境而过，只有一个山头与湖北公安县共享，在空中鸟瞰真是有一派水乡泽国的美丽风光。

    家乡水多但水害也重，每年夏天洪水肆虐，人们的生命和财产都要受到严重的威胁。在这里生活的人们，祖祖辈辈与自然界斗争的历史就是一部恢宏的与洪水抗争史，到上世的六七十年代，祖祖辈辈的双肩挑土筑起了八百里的防洪大堤，在湖南在全中国绝无仅有，真是可歌可泣。那时生长在农村的七尺男儿都有难忘的挑土修大堤的经历。

  我是一九七四年的秋天加入到挑土修堤大军的，那时我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人长得瘦弱一点，但在农村早就已经到了上堤挑土修大堤的那年龄，这年是我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的第二年。

    记得是九月初的样子，外河的洪水已经退出，晚稻正在扬花吐穗，我和生产队二十多个青壮年劳动力，带上铺盖行礼和挑土工具来到本公社黄沙湾林场，住扎在大堤边的一户农家，我们在主人家的堂屋地面铺上稻草，再铺上棉被就这样铺睡在还干的泥地上，这时的农家就成了我们的土棚。

    随行的炊事员是队里叫菊香的姑娘，她姓胡，身材偏高，也不是很高，就一米六多一点，人不胖也不瘦，脸上有一对酒窝，留一对乌黑发亮的长辫子。她清早三四点钟就起来做饭，我们天麻麻亮就要吃完早饭。六点多钟工地上的高音喇叭就吹响上工号，这时土棚里的人们就鱼贯而出的涌向挑土的工地。

    记得那次秋修（秋天修堤）是我们公社黄沙湾地段大堤的加高工程，是在堤外洲取土，一大早工程员就为我们划好土场，我和队上年龄相仿的刘幺儿、王忠儿三人搭伙，一挖两挑。第一次挑土看着堤坡上飘扬的红旗，听着高音喇叭传唱的阵阵歌声，真还有打仗冲锋的感觉，开始挑着几十斤重的两土箕泥巴，近二十米的堤坡一冲就上去了，不一会功夫就挑不动了，负责上土的刘幺儿马上接过我的扁担，让我负责挖土，的确把泥巴装在土箕里比挑土是轻松一些。我们三人就轮换一会儿挖一会挑的，好不容易熬到土场吹休息号。

    土场休息就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样子，我们就喝水、拉尿，抽烟的人就会卷一支小喇叭筒土烟抽抽，也有人讲一段笑话或黄段子让大家提提神。休息的时间是过得最快的，有时一个笑话没听完，上工的号就吹响了。继续挖或挑着到十一点多钟就看见各队的炊事员往工地上送饭，这时人已经是疲惫不堪而又饥肠辘辘的，就朌午饭早点送来。挑土修大堤不管秋修还是冬修，为节省时间，午饭都是由炊事员送到土场吃的。饭是白米饭，菜是由队上各家各户收上来的，秋修吃的以辣椒、东瓜、南瓜为主，冬修以大白菜、白萝卜为主。挑土的人在土场吃饭就是七八个人蹭着围成一个圈就自成一桌，中间放二三个大土钵子菜，大家吃饭还不怎么咀嚼的，一钵饭几个圈下来咕咚几下就下到肚子里了。由于挑土体力消耗太大，每个人一餐一钵半斤米的饭是吃不饱的，至少是吃两钵子，也有吃三钵的。吃完中饭后午休半个多小时，上工号又吹响了，下午一般挑到四五点钟的样子，就可以回到住处吃饭休息了。

    挑土的功夫真是累人的，特别是初次，天刚黑我就爬到地铺上，倒头就睡着了。一大早爬起来，吃罢天亮饭，迎着朝霞、听着高音唰叭传来嘹亮的歌声又开始新的一天挑土修大堤工作。

  第二天挑着一担土就有了与第一天不同的感觉，腰、背、双肩、小腿等全身都疼，开始迈步都困难。队长看我这样，就鼓励我要坚持住，有一二天的时间就好了。我那时高中毕业不久，有着积极向上的动力，忍着干了几天就真的没事了。在工地看着飘扬的红旗和农业学大寨、大干社会主义的大块标语牌，听着革命歌曲，挑土的人们是欢声笑语的。那时广播里播放最多的歌曲是：洪湖水呀浪打浪、一条大河波浪宽、红梅赞等，也经常播马季、唐杰忠的相声。当听到“长鞭那个一丢……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哟"的歌声，我的身上真的感觉有了力量，步子都迈得大些。每天广播也报各大队完成任务的进度和典型人物的广播稿，每当听到自已大队排名靠前时，工地上欢声一片。我们队上一个叫胡震言的劳动力一餐吃三钵饭，挑土是挑四土箕，每天都是打着个赤膊干，我就写了个“大力士胡震言"的小广播稿在广播里播了，大家还称我是"秀才"。

    挑土最开心的事是下雨天，有点小雨堤坡打滑就不能挑土了，呆在土棚里还可以记上半个工，队长这时还会派人去就近的食品组买些猪肉来改善大家的伙食。那时再穷的生产队每半月都要给挑土的社员改善一次伙食，标准就是每人一餐一斤猪肉，每次都是吃得过精光，连汤都不剩一丁点的。

  黄沙湾那段堤我们秋天挑了二十多天之后，队上田里的晚稻黄了，可以收割了，队长一声令下，我们二十几个劳动力又马不停蹄地赶回生产队抢收晚稻。收完晚稻后，我们又来到黄沙湾工地，在冬天接着挑还没挑好的大堤。

    冬天挑土修堤与秋天有些不同，秋天是风和日丽，冬天是寒风刺骨，秋天上工是穿的甲衣，冬天可是穿的棉衣，不过挑过一担土上堤后，那棉祅也就穿不住了。冬天的午饭也是送到土场来吃的，冬天气温低，炊事员把做好的热饭菜挑到土场，吃时饭菜都是冷别打（很凉了）。黄沙湾这段堤，我们接着又挑了一个冬天，临近春节才完工。

    挑土修堤的累活，接着第二年的冬天我又参加一次冬季挑土修大堤的会战，后来我在大队做文书工作，也就没再干过了。往事如烟，有些会随风飘过，难忘的挑土修大堤的经历却历历在目，久久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