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无忧亦报以和然一笑,继续说道:“这博得圣心之策,说来其实不难。所谓‘知其心则以明志,解其意而言爱人’,若皇后之所求恰合国君之所愿,则事无不谐矣。”
瑶风听过此言,却不甚以为然,自叹惋说道:“本宫向来将此一心竭诚只为陛下,心中所求,不过以贤妻之分替陛下分忧,亦以垂范天下。想来此节又如何不是陛下之所愿呢?可我入宫数载,纵然尽奉齐眉举案之礼,却未曾稍改陛下之疏淡态度。”说着却不无疑虑地看向无忧,道:“想来宠妃之心有别属,必是不合陛下之所愿的,而如你这般若即若离,反似愈发使陛下欲罢不能了。”
无忧却坦然笑道:“至于此时,皇后若还只作如此看法,便是真不知国君之心,亦不复解其意了。他之于我,实不过是王者征服之欲,意在用无忧之归心以证乐渝臣民之向背,此并不出王者驭人心之道,与无忧所求之情同此心实非一辙,皇后何苦为此表象所惑。再如皇后所历,人常言‘过犹不及’,皇后自为主君百般尽心,却未合其意,焉知不是殷勤太过之故?”
瑶风不意竟被无忧此语说得心中腾起一阵暖意,近日禁足省过,瑶风已自悔当日行为莽撞,今无忧所问又使她反观其事,当面相对,自问于心,不觉面上更添了几分愧色,沉吟说道:“锁云阁一事确然是本宫过分了……”
无忧所指本不在此,因见瑶风面露愧悔之色,便起身走到她跟前,轻挽其手以示宽慰,方继续说道:“皇后既然要与国君以夫妻相待,便不仅要尽夫妻之礼,更亦行夫妻之义。要言之,则当同心同德,进退一体。国君其人,举止筹谋,所思所行皆意在掌控,远则至于四疆天下,近则至于朝野臣僚。国君既非昏庸之辈,更不欲见后妃为外戚所用,而有异心生于卧榻之侧,此其一也。”
瑶风听言,恍如醍醐灌顶,联想当时之得以入宫为后,与父亲阮相身为辅政之臣而对主君有扶持之功不无关涉,而自己因笃信父亲之忠心,时而便在君前于一些政务上重申阮相之意,主君不置一词,自己亦不明就里,或意其默许,此时想来不免心惊。同时又不禁暗叹无忧通达,她入洛锦尚不足一年,且又幽宫常隐,竟能窥破此中利害。于是对她所将言者更加着意聆听。
无忧亦娓娓而谈道:“如今洛锦国君攻城略地,威扬四疆,朝野内外,杀伐决断亦皆在鼓掌,而为求长治久安,必以仁德张示天下。是以皇后行事或有差池然不致辱国背君者,则定能保得名位无碍,以其不枉私情而顾念旧恩之故。皇后正可借此省过之机,陈明善理内闱、心系民生之意念,追循母仪天下之典范,令主君刮目而留神,如此虽不必能情同此心,却亦可全形神相通之意,此其二也。”
瑶风又将无忧这一番话细细揣摩过,确乎是为自己寻求解禁而计议周祥之良策,字字箴言,发自肺腑。望着站在面前的无忧——这个曾经的乐渝皇后,瑶风在感动之余亦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不禁起身将无忧的手握得更紧,蔼声道:“妹妹所言,实是解得本宫一片真心了。可还有别话?”
无忧回以嫣然一笑,又道:“再有一言,便是请皇后‘以虚怀之杯酒,浇心头之块垒’了。无忧前之所言非虚,此心所寄,始终一人。今既愿成尔升阶之美,自是无意做中路之石,皇后大可宽怀为计。”
瑶风亦点头笑道:“本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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