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5日
回娘家探亲接近尾声,临走前去看望叔叔,费了些周折终于找到叔叔工作的地方。年近60的叔叔,看起来身体依然强健,古铜色的肌肤透着劳动人民的朴实善良,他似乎早就伸长脖子望了好久的样子,依然带着最亲切和蔼的笑容,连连说没早点通知他,他好回来看我们。匆匆和叔叔聊了一会儿,由于弟弟还有事,我们就这样告别了叔叔,只留下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
2018年1月
确诊为癌症的叔叔,在两位堂弟和婶婶的照顾下,做了肿瘤切除术。我们一众亲人从最开始听到确诊消息的震惊和难过中,慢慢艰难消化,祈祷叔叔能挺过这一关,事实上叔叔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在这里要感谢我的大夫同学的大力帮助,以及主治医师们的悉心治疗。术后的叔叔自然受了很大的创伤,好在叔叔心态尚好,身体底子也不错,所以每天都在我们无法体会的痛苦中一点点恢复。
2018年2月
年关在即,做完手术20多天的叔叔,一方面觉得身体恢复良好,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担心住院费用高昂的问题,执意要回家过年,医生们理解叔叔的心情,开了化疗药物就准许叔叔出院了。出院回家的叔叔宛若重生,见到街坊邻居和来探望的亲人朋友,每天高兴地如同孩子,逢人便说他感觉很好,现在根本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吃东西有很多限制而已,甚至还想着有一天再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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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
叔叔因为强烈的腹痛再次住院,初步判断为肠梗阻,可是我却有了不好的预感。连续几天的灌肠等治疗手段效果都不太显著,叔叔依然忍受着我们无法感受的痛苦,但他一直是坚强地表现出还可以忍受的样子,不让我们太担心。又拜托同学帮忙一起诊断治疗,最终是给叔叔装了一支胃管来减轻腹部压力,但是这样又能减轻几分的痛苦?
随着一天天的治疗,我们兄弟姐妹开始在这团迷雾中逐渐清楚了一个事实:叔叔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扩散无法控制了!即使再次手术,也是多遭一些罪,无法根本改变什么。我们煎熬着该不该告诉叔叔实情,而叔叔煎熬着仍在努力配合着治疗,最终,还是由婶婶告诉了叔叔这个绝望的事实……叔叔决定停止治疗的那天,我打电话给他,一直以刚强示人的叔叔哭了,我在电话这头哭,他在那头哭,他说不折腾了,要回去了,我说那就回咱家看看吧(叔叔和婶婶结婚后一直居住在婶婶那个村里),他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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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30日
今天,兄弟姐妹的微信群里发来了更新,在老家,形销骨立的叔叔带上了生日皇冠,面前摆放着一个大蛋糕,从病痛复发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无法进食的叔叔,在小辈们的祝贺声中勉强吹了蜡烛,还切了蛋糕,自己也尝了一点点……
这几乎可以肯定是叔叔的最后一个生日了,也是他第一次这样隆重地过生日,最亲的人几乎都在,老的少的围坐一起为他“庆贺”,而此刻他的心里不知究竟是苦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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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7日
托了朝发夕至的高铁的福,我带着儿子以10个小时的速度回老家看望已垂危的叔叔。没错,自从叔叔过了生日,又撑着病体看了以前的老屋后,他从能自己遛达一会儿,迅速退化为只能卧床,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几乎不再言语的状态。但他一定是信守着等我回来的承诺,所以就算快被病魔完全吞噬还是留着那口气。当我坐在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回来看你了,叔叔!他马上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眼神也变得有力,还说了几句完整的话:叔叔给俺孩们添麻烦了!以后好好看孩子啊!亲人们告诉我,这是他这几天以来最为清醒的时刻了,该见的亲人几乎都见过了,只是在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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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0日
这几天的叔叔越发得痛苦,连水也喝不下几口了,而且他模模糊糊说出来的话越发地灵异起来,比如有一晚他说把他像捻捻转(陀螺)一样转一转吧,家人不忍再看他想走却走不了的那种煎熬,遵从他的意志小心翼翼地抬着他转了小半圈,最后当他呈头朝门口的方向时,他说可以了;又有一晚,他让我弟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一个瓶子,说里面有一个上鞋锥子还有个小铲子,用那把锥子帮他扎一下臌胀的肚子,这样可以救他;9日那天,下了大雨,婶婶用两块木板挡住大街门口,防止积水漫入,不久后叔叔说快把门口那两块木板拿开吧,不然他迈不过去……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在10日14:40分的时候戛然而止!
有说法认为去世后两小时不宜任何形式的喧闹,以防打扰逝者灵魂的顺利出走,所以除了当时守在身边的人,我们其余的人在两小时后才见到叔叔的遗体。亲人的恸哭声中,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穿戴整齐,黑黢黢,骨瘦如柴,消逝所有温度。他终究还是和我们永远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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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16日,农历六月初四
今天是叔叔出殡的日子。
老家这里还是有些丧葬习俗的,本着最后一次热热闹闹送逝者走的原则,其中的流程也相当繁杂。叔叔无有所出,作为侄子侄女的我们全部按照儿女的格式着通体孝衣,伏天的炎热将我们的衣衫汗湿,但长跪于烈日下的我们只有满怀的思念和不舍,需要大声哭灵的时候,想想叔叔生前和蔼可亲的面庞,张嘴眼泪就来。
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甚多,相当数量的挽幛、花圈等沿路一字排开,人们到灵堂上香、烧纸、磕头,看望慰问遗孀,谈论着生前平凡的叔叔的种种,感情深厚的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大概叔叔生前就是那种看似没有很大的存在感,实则能润物无声的老好人,所以才能让这么多人缅怀吧。
称为孝子的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继续跟着粗、细乐班一起完成一轮接一轮的祭奠仪式,有单纯敬孝缅怀式的,也有敬谢亲友式的,时而明朗欢快时而悲沉肃穆的奏乐声仿佛诉说着逝者的一生历程,带着生者的思绪在原本寂静的村庄上空飘荡。仪式进行到下午两点多,到了起丧的时辰。婶婶哀恸地和她的娘家人一起把亲人送的盖(逝者在棺内盖的被子)都给冰冷僵硬的叔叔盖上,结结实实地塞满了棺材,然后土工们就来盖棺了,这是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分别,从此就连遗体也再不能见了。
叔叔的棺材被隆重地抬出门,罩上棺罩,被送葬队伍簇拥着,在鞭炮、奏乐和哭泣声中缓慢前行,期间还有停下进行一些祭奠环节,但是没人会觉得时间冗长,只想着这是最后的送别了。然而再不舍的送别也终有结束的时候,最终,叔叔被送到了祖坟地,那里已经葬了太爷爷太奶奶们、爷爷奶奶们,还有二叔,边上新坟便是他的,从此他便跟逝去的他们作伴去了。
夕阳徘徊在天边,照着新坟前的白幡,微风吹动幡纸,仿佛叔叔最后挥手告别,从此他不再痛苦,可以自由徜徉在家乡的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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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发自简书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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