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住院

        早上起床,  刷牙漱口吐水.奇怪,吐水时的感觉不一样了,我又用了用力,再吐,还是吐不远.平时,不经意间我就可以把水吐出很远,并且我还特别享受刷牙后吐水时的那种快感.   

        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抬头看镜子.我对着镜子做出各种表情,仔细打量自己的脸,嘴巴.  终于,我发现嘴巴有点闭不拢了,嘴角的上下唇间有小小的缝隙,不密合了.脑海瞬间冒出一个词“中风!”,想到这个词,我浑身开始冒汗,心跳加速.因为最近刚刚有位年龄相仿的同事突发心脑血管疾病住院手术了.难道我也中了枪?  此时我调动了无尽的想象力,快要把自己吓到半死.   

      “赶紧得”!    我一边穿衣服,  一边朝娃儿他爸大声叫道,“赶紧赶紧,  送我去医院,  我恐怕是中风了，如果万一等会儿神志不清了，记住我有xx保险，xxxx互助的”!  我开始交待“后事”。几分钟后,我们下了楼,开起车子直奔医院.半小时后,我们到了医院,  排队,  挂号,  等候医生诊查.这一路折腾下来,紧张害怕使得我的血压直线上升.在门诊竟然被医生测到高压到了180.把医生也吓了一跳,诊断为高血压,面部神经炎,立马办理住院手续!

        一阵排队,交费之后,我终于住进了医院神经内科.这时主治医生来病房和我做了简单的沟通,医生告诉我,这是神经科常见多发病,不必太紧张,积极配合治疗,可以痊愈的.  医生走后,护士小姐也来了,帮我量血压,  抽血样.我特别问了护士,血压正不正常.护士说,还好,  130  !  这时,  我的心里似乎慢慢平静了下来.接下来我开始闭目养神躺在病床上接受输液治疗.

        “金珠,  金珠,  我们回来了”!  突然从门外传来叫喊声.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名女护工推着病人进到了房间.原来是我临床的病人回来了.我上下打量,病人约六十多岁,脸色腊黄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宽大的病号服套着她瘦到皮包骨头的身体.她仿佛在  “沉思”几十年前的往事,目光呆滞,眼珠几乎停止了转动,隔了很久我才见到她的眼皮动了动.尽管如此我依然可以从眼前的轮廓想象出她病倒之前的模样:  她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做事也一定很麻利.  护工大姐使尽浑身力气终于把她从输椅转移到了病床.安顿好病人后,护工大姐和我攀谈了起来,我才知道病人叫金珠,由于脑血管大面积破裂,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行动功能及语言功能.病倒后不会主动吞咽,吃喝拉撒都靠护工日夜操持.她己经在病床上躺了快5个月了.  期间护工换了一个又一个,很多护工因为经验不足,精力不够,干了不到一天就主动请辞的.  只有这个大姐坚持了下来,所以病人的家人对护工大姐心怀感激.但是大姐说今天晚上她也要回老家了,因为自己的母亲身患癌晚期,时日不多,她也必须回家尽最后的孝道. 

        临近中午,来了一位老爷子,手里还牵着一个2岁多的小女孩儿.老爷子把带来的保温瓶交给护工大姐,交待大姐中午喂给金珠吃,并询问了金珠昨天到今天吃喝拉撒的状况.  还很热情地和我打了招呼.  随后在病床边坐下,拉着金珠的手说,金珠,你看谁来看你了.说完又对小女孩儿说:来,过来叫姥姥.小女孩很乖,扯起噪子叫姥姥,  姥姥……,  生怕姥姥听不见.  可是任凭小女孩儿怎么叫,姥姥始终没有回应.这时大姐问老爷子新护工找好了没,老爷子说新找的护工阿姨下午会过来和她交接. 

        下午4点多,  老爷子带来了新找的护工阿姨.  原来的护工大姐对她交待了喂药,喂饭,擦洗等注意事项后就开始收拾东西,随后匆匆离开往车站赶.老爷子怕新来的护工不熟悉金珠的护理,亲自示范喂饭,喂药,换尿片并让护工尝试操作.可以看出老爷子对金珠照料得很细心,并且看他娴熟的动作可以推断他一定是亲自照料过金珠一段时间. 

        在老爷子的耐心指导下,新护工终于勉强完成了操作.可谁也没料到,护工操作完立即面带难色,对老爷子说“不好意思,我觉得我照顾不好她,我害怕,您还是换个人吧”.这下老爷子可犯了难,劝说甚至是肯求护工留下来帮忙照料金珠,哪怕加工资,哪怕先尝试一晚第二天再决定留下还是离开也可以.可是护工执意要走,老爷子实在没办法只好作罢.然后拿出手机,  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晚上我不回去了,要留下来照顾你妈,新护工干不了”. 

        晚上,老爷子安顿好金珠,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这时他和我聊了起来,聊起金珠年轻时的美丽能干;聊起天天忙着生意的女儿女婿;聊起他和金珠那可爱的小外孙,外孙女;聊到自己也老了,没办法亲自一个人长期照顾金珠却又很难请到合心的护工的无助;  聊到每月三四万的医药费护理费却始终不见金珠好转却又不舍得放弃的无奈.  聊着聊着,我听到了老爷子微微的鼾声. 

        听着老爷子的鼾声,看着临床的金珠,我突觉庆幸.  我庆幸自己住进了这个病房,短短的一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病痛,心痛,不离不弃和无助;  我庆幸自己还不至于那么糟糕,我还有“救”;我庆幸自己还能吃喝拉撒;我庆幸自己还来得及感受当听说我"住院"的消息时谁会第一时间心头紧缩及疼痛;我庆幸自己还来得及在心里问:我死了,你会哭吗？  我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二天醒来,我突然觉得浑身轻松,好像自己根本就不是病人.嘴巴仍然合不拢,喝水仍然会漏水,可是我的心却出奇的平静.护士小姐又来量了血压:117，正常！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第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