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鞋声宛然在回廊,他插的芦苇花犹自在青花瓷瓶里憔悴,他放上的低音号唱片,一直辗转着,似乎到经年之后,也不会再回头。——何碧
我的故事很老套,真的。我离婚了,在结婚十年后,在我原本以为可以平静温馨地走完这辈子时,离了。
当初我认识他时,很多人都没看好,觉得我太外向,而他太内向,可我们俩就是觉得挺合适,便全力狙击着来自各方的压力,手拉手走进婚姻,我至今还记得在婚礼上,他看我时的目光,那么温柔,满是怜爱,让我觉得他就是我一生的依靠。我们曾经开玩笑地说,彼此就是一对刀和鞘,严丝合缝,缺谁都不完整。
刚结婚时,我们的家很小,房间里除了一张双人床,基本上就放不下什么了。我们天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电视、看影碟,还买了一张小巧的桌子,专门用来在床上吃东西的。家虽然小,但让我们布置得很温暖,每个来我家的朋友都羡慕我们。
那时我们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开始时还会吵几句,后来他便常常一言不发。我这人性子急,有什么事喜欢说清楚、说明白,可面对一个背影,我所有的话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回应,空落落的。
没有争执时,其实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后来,我们有了可爱的儿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东西,我的精力一下子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从生下他,到他现在六岁,基本上没离开过我。我工作很忙,也很杂,但我都坚持自己照顾孩子,没有老人帮一把的日子,我一点点熬过来了。随着孩子的长大,我和他之间的冷战也越来越多了,相视陌路的情况从三五天上升到了两三个月,那时我就想过离婚,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许是真就离了。
看着可爱的孩子,想象着如果只剩下我自己带孩子,经济是否允许,孩子心理问题如何面对,如何对孩子解释他的爸爸为什么不回家,我一次次哭了,一次次妥协了,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那一切。我有意无意地封闭了自己,这里面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和容忍与放任——由疲乏而产生的对婚姻的放任。
只有在很深的夜色中会想,婚姻就如同一道门槛,迈过来后当了母亲,责任和义务便沉重地压在肩头,原来只觉得别扭而从未深究过的人和事,逼近面前,不得不认真加以剖析,才发现,过日子说简单就简单,说难也难,而自己却不能回避。
当你最爱的人不再轻易对你谅解和宽宥时,连自己都不能不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细加反刍,曾经让你瞒着家人想方设法去经营的感情,在这时也变得扑朔迷离。我那时常常做梦,梦里,我在他背后拼命地追他、叫他,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径直地往前走,我只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我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可就是这样,他仍然在现实生活中与我渐行渐远了。
直到那天,我无意看到电脑中一个文件夹里,他与另一个女孩儿的照片。那一刻,你能想象是什么感觉吗?那一刻世界仿佛在我面前突然失去了光明,满目黑暗和不知所措,无所依附。我真的无法接受生活会以如此激烈的方式迫使我接受真相。我记得自己当即便哭了,说不清的感觉,只是觉得心被强行破开了一个大洞,心堤也在那一刻全都毁了。那个一直以为我都在极力回避的,我以为足以毁灭的婚姻和家庭的癌细胞终于破裂了。
我要的爱是一心一意的,哪怕有冷战和难关,我都有信心渡过,因为有一心一意的爱在支撑着,我的爱就这么多,用完了,就没了。我没有多余的爱分给别人,所以也不能容忍他只分给我一半的感情。
宿命呀,我叫何碧,命中注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十年的夫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千疮百孔。
我的爱情,只有玉碎,没有瓦全。
我离婚了。
现在我已经离婚五个月零十一天了,心里常常会椎心地疼。血早就一点点流尽了,可那些淤积在心里枯腐的疼痛,原来还在,一直在。
孩子还小,在这五个月中只知道天天在有限的学前班时期使劲地玩,完全没感觉到家里已经发生了变化。每天一脸汗地跑回来,像一辆充足了电的小汽车在房间里不停地跑来跑去,把玩具从这里搬到那里。孩子姥姥怕我想不开,住在我家,孩子有时会问我们,爸爸呢?我总是告诉他,爸爸出差了,需要好长的时候才能回来。说这话时,我是强忍着眼泪的。
有一天,我看见他踮着脚,吃力地摘下挂在墙上的电话,小嘴嘟囔着,在给他爸爸打电话。我当时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般冲过去,抢过电话,使劲摔在地上。话机碎了,孩子吓哭了,我也扑倒在沙发上,所有坚硬的保护在那一刻都土崩瓦解了。懂事的孩子见我哭了,小心地用小手帮我擦眼泪,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打电话了。”然后用短短的胳膊抱着我哭成一团。
那时,我以为我的余生将会不再完整,因为痕迹无法抹去,现实无法承受,也无法再面对……
一个离婚女人的生活,再也不用等待谁的归来,也不用为了他挖空心思去营造每一个小细节。样子总归是做给别人看的,没有人看的时候,自然就用不着辛苦经营。我已经很久没有拉开过窗帘、买过鲜花,桌子也不像以前擦得那么勤快了,地板上有微微的薄尘,没了爱的女人是看不到这些的。每晚强打着精神把儿子哄睡,我都会曲着腿,缩到椅子里,躲在电脑背后,如孩子般恐惧黑夜。
直到好友来小住几日,嗔怪我节省。说,连牙刷用得那么旧也不肯换掉。我才恍然发觉,自离婚后这么久,我居然就一直放任下去。连这些基本的小事,都倦怠了。相爱之时,我连牙刷都是动了心思的,买过卡通造型的,因为觉得可爱;买过电动的,因为觉得好玩;买过三面的,因为觉得新奇。那时,在我的眼里,连买牙刷这种小玩意,都是兴致勃勃,觉得生活一切都充满乐趣。
离婚生活的隐秘,在于无论在外是否多光鲜照人,而回到家里,却往往是凌乱不堪的。有爱的时候,连牙刷都是成双成对的。可现在的杯子里,只会有一只牙刷的影子。
好友见不得我如此用感情折损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了我一个晚上,可你是知道的,陷在泥沼里的人,是听不见外人呼唤的。又不忍打击她,只好听从她的安排:如果继续活下去,就要给自己一个期限。她为我买了去南方的机票,我知道她是想找一个可以温暖我心的地方。家里她负责找人整理、重新装修。
设计师来的那天早上,恰巧我赶飞机,他问我想要什么风格的、喜欢什么,我一脸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什么都行,随便,听你的。”防盗门咣的关上了,留下门里错愕的他。
我是六天以后回来的。心情虽好,可当钥匙转动的那一瞬,我一阵眩晕,仿佛打开的是记忆之门。里面的一切是陌生的,重新粉刷过的墙面,白得耀眼,一幅鲜活的荷花图、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他还在那里忙碌着,一丝不苟,屋里静极了,我不忍打扰。可放钥匙的声音还是惊到了他,“不好意思,打断你的思路了吧?”我一脸歉疚,盯着他笔下的荷花,美得让我始料不及。“没有关系,还有几笔就要完成了。不知道你是否满意,我就是凭着感觉画的。你说好,我就可以收工了。”
我完全被吸引住了:画里那含苞待放的感觉真像清纯的少女一般娇滴可爱,下面的那只小花苞略小些,虽未摆脱荷叶的遮挡,但那笔直的花茎似乎在告诉人们它会很快成长起来,孕育着强烈的生机和活力。
“为什么选择荷花呢?”我好奇地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它很适合你。我想帮你种棵花,就擅自决定画它了!”说完又回过头忙着,一会儿他自言自语般说道:“不知你是否给孩子讲过这样一个童话,说很久以前,植物是不会开花的,上帝发现它们在沉默中深藏哀愁,于是把开花的本领交给了它们,并说花朵是它们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的比喻就是从这来的。人们精心地种花,并把花采进房间,是因为人们最需要笑意与快乐。”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笑了。
那时那刻,我被一个陌生人感动、震撼了。他的脸上耀着干净明亮的光芒,我觉得那光芒正在把我这个陌生人也一同照亮!心竟一寸一寸地暖了。
下午,儿子从幼儿园回来,刚一进门,看见我,顿时眼前一亮,扑了过来。“妈妈,妈妈,你可回来了,我想你想得都要死掉了!”“不许胡说!可你想妈妈为什么晚上没给我打电话啊?”“我有人保护。”他一脸神秘。我知道他在指什么,可仍假装不知:“谁啊?姥姥年龄大了,能保护你吗?”我抱着他,却被他蒙上了眼睛,“到我房间去,秘密即将揭晓。”
黑暗里,我的眼睛润湿了,姥姥早就打电话告诉我,大哥哥给他画了一个变形金刚,画成的那天晚上,姥姥听到他独自在房间里,喃喃着说:“擎天柱!擎天柱!我知道你是来保护我的。我答应你,以后睡觉,不用妈妈陪着。你过来,我把妈妈讲的童话说给你听,我们一起觉觉,好吗?”
姥姥还告诉我,就在第二天,儿子便邀请了小伙伴来家里。几个一米多高的孩子,围坐在擎天柱下面,仰视着它,神往无比,儿子一脸的自豪:“你们知道吗,擎天柱每天晚上,会来到地球执行任务,那就是它负责保护我。有了它,我就不用大人陪了。”
那天晚上,柔柔的灯光、温热的鸡汤、母亲温暖的手,絮絮的劝慰;儿子清亮的眼眸,喃喃的童真……这些赖以生存的温暖,在彼时竟被忽略、无足轻重。那些曾几何时让我动情的片段如今又连缀在一起,仿佛丢失的快乐幸福集合在一起翩然而至,心也因此变得松动起来,轻飘飘地在家的屋顶上像天使一样地舞蹈!
记得这样的一则小故事,一个年轻的士兵,爱上了美丽的公主,可她怎么能接纳他呢?可士兵不信,他想如果自己每天在公主的窗前站着,直到第100天,公主不接受,他就离开。每天他风雨无阻,瘦了,憔悴了,但是他很执着。可每一天,公主的窗都是紧关着的。这样到了第99天,士兵绝望了;第100天,他没有来。
和士兵一样,何碧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而且你也明白只有让这个故事结束,自己才能有新的故事开始。就像那个离开的士兵,站满了99天,之后迎来了新生。
每个人都需要这样守候的时间,可以让自己接受现实,看清结局,这会让人的心置之死地而后生。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已终止的故事和不死的心。
如果说读书、写字、画画都是一种修行,我希望自己功德圆满!每天1000,坚持365!你的关注与喜欢是对我最大的鼓励,谢谢!
无戒365挑战训练营第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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