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满足”这个概念现在被很多自媒体经常提及,甚至被某些专家奉为育儿法宝,这也是这个概念传播甚广的原因之一。据研究,近三十年来人类生产的信息,已经超过过去五千年信息的总和。但与信息数量越来越不成正比的是,我们距离事实的真相越来越远。太多的人哄抬伪劣概念,尤其在育儿问题上,常常因为孩子太弱小,不能主动诉求,伪概念更是满天飞,不知道伤害了多少儿童。
资料显示,“延迟满足”概念的起源是这样的:
1968年,美国心理学家沃尔特·米歇尔在位于斯坦福大学的一所幼儿园内主持了著名的“延迟满足”实验。有三十二名孩子参与了实验,最小的3岁半,最大的5岁8个月。
实验的过程是,让每个孩子单独待在一个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的小房间里,桌子上的托盘里放着这个孩子最爱吃的东西——棉花糖、软糖、曲奇或是饼干棒。孩子们被告知,他们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他们可以立即吃掉托盘里放的食物,但不能有另外一份的奖励了;二是假如能忍耐一定的时间(十五分钟)再吃,那么就可以得到双份的食物,追加的一份是对他忍耐和等待的奖励。
幼小的孩子们面对盘中美食表现各不相同。有的孩子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把食物吃下了,他们一刻也不能忍受诱惑,当然他们只能吃到一份。
另外一些孩子,他们很想得到双份食物,但盘中的食物太诱人了,单调的房子里又无事可做,于是这些小家伙有的捂住眼睛,有的背转身体,有的故意兜圈,有的还唱起了歌……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抵抗诱惑。还有一些孩子开始做一些小动作——踢桌子,拉自己的辫子,有的甚至用手去敲打盘中的美食。结果,这其中的大多数孩子还是坚持不到五分钟就选择放弃,把食物吃掉了。较少的孩子坚持得稍微长一点,但并没能够坚持到十五分钟。
最后,只有大约20%的孩子忍受了十五分钟的漫长煎熬,得到了第二份美食的奖励。这次实验之后,先后有六百多名孩子参与了同样的实验。
十八年之后(1986年),研究者对当年参与实验的孩子们进行跟踪调查,发现当年“能够等待更长时间”的孩子,也就是说当年“忍耐力、克制力”强,最后得到双份食物的孩子,在青春期的表现更为出色。1990年第二次跟踪调查结果显示,“自我延迟满足”能力强的孩子,在美国高考(SAT)中的成绩更优秀。
到四十三年后的2011年,当初参加实验的孩子们都已经步入中年,他们接受了大脑成像检查,结果发现早年“自我延迟满足”能力强的人,大脑前额叶相对更为发达和活跃,而这个区域负责最高级的思维活动,并且这些人在事业生活方面也确实比较成功。
根据这个实验,人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孩子在四五岁时发展出一定的“延迟满足”能力,那么他在长大以后取得成就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人生可能更精彩。
于是很多人兴奋不已,以为找到了成功教育孩子的“法宝”和“灵丹妙药”,以至于在解释和传播“延迟满足”实验的过程中断章取义,以讹传讹,使一个本来还有一点用处的实验被误解误用,误导了无数的家长。
米歇尔的实验说明了什么道理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我们常说的“坚持就是胜利”。当一个人用理性、智慧的思维推导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结论时,剩下的就是去行动并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成功。其实这样的例子在生活中随处可见,不胜枚举,早已成为人们的基本生活常识。
一个人事业有成主要取决于两个条件:一是方向正确,二是努力坚持。这两者缺一不可。米歇尔的实验无非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作出明智的选择并努力坚持”的优秀品质越早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越好。这和我国古人说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是一个道理。如果一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具备了一些优秀的品质,他长大后人生精彩、成就斐然的可能性就大。由此看来,米歇尔的实验并没有什么深奥之处。
这样一个显而易见、非常简单的实验结论,经过某些人的“阐释和演变”,味道全变了。他们是如何转换概念、偷梁换柱并由此发展出了一整套虚构的“延迟满足教育法”的呢?
米歇尔的实验中,孩子们都是“独立自主”作出判断和选择的——是马上吃了解馋,还是忍耐一会儿多吃一份,一切都由孩子自己说了算,实在忍不住,中途改变主意也是可以的。整个过程中,孩子是绝对的主导者,由他根据自己的意愿作出决定,并为结果负责。这期间,没有任何对孩子的负面或正面评价。
没能忍住馋,只吃到一份食物的孩子,不会受到任何批评;能忍住,吃了双份美味的孩子,也不会受到任何表扬。孩子们从这个亲身经历的实验中学习到了宝贵的经验:虽然马上吃掉心爱的美食很解馋,当时很开心,但如果再忍一会儿,得到双份的美食,那种快乐会更大。
马上想吃掉食物,是出于生理冲动、生物本能;为了获得双份食物,去忍耐十五分钟这个决定,则属于智力和智慧的运作过程——从作出这个决定到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锻炼了孩子内在的意志力,同时也锻炼了孩子的应变能力——在这难熬的十五分钟里,孩子必须想出办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时间过得快点,让自己不至于太难过。最终的结果是,运用智慧且意志力坚强的孩子不但得到了双份美食,还得到了成倍的快乐。
而当下人们鼓吹的“延迟满足教育法”偷偷地将决定主体调换为父母——孩子们完全没有主动权决定自己是否愿意延迟。他们不是行为的主动体,而是被动体,是受控制对象。孩子作为受控对象,服从父母指挥了,会得到夸奖和奖励;如果不服从,会得到训斥和惩罚。父母的意志完全覆盖了孩子的意志,孩子完全失去了主动选择的权利。
如果说有一个后果,那个后果只是“听话”或“不听话”换来的,而不是通过自己的思考和选择换来的。孩子从中得到的经验是,服从就有好果子吃,不服从就倒霉——孩子饱满的生命力在这样的控制和压抑下一次次萎缩,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承担后果的宝贵经验就这样流失了。
“延迟满足”之所以会流行,因为它是成人欺负孩子、控制孩子冠冕堂皇的理由,毕竟孩子弱小可欺。但长期被“延迟满足”操控的孩子是无法发展自己的,别说达到出类拔萃,就连一般的水平都很难维持。
事实是,米歇尔的实验只是证明了从小有智慧、有毅力的孩子将来的人生精彩的可能性更大——这几乎是一个人人皆知的生活常识,基本没有什么实践指导意义。这个实验的缺陷是没有涉及家庭教育和孩子表现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米歇尔并没有调查这20%优秀孩子的家庭教育情况,更没有通过实验为父母们提供一些可行的建议——他仅仅是用实验证明了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
米歇尔当年在做这个实验的时候,如果再将这些孩子的家庭教育情况收集整理,并找到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孩子面对美食有不同的表现,那么他的贡献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因为他会发现,造成这些孩子差距的根源是父母主导下的家庭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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