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天宝玉被薛蟠叫去喝酒,就在这一次聚会上,宝玉与蒋玉菡初逢。
这蒋玉菡就是唱小旦的琪官,是宝玉素日“久仰”的;不过在这次酒席上,宝玉起初并不知道他就是琪官,产生关联也不是戏曲,而是袭人。
原来,当时席间宝玉发起行酒令,其中最后的“酒底”(末环)是“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成语。”
轮到蒋玉菡时,他说自己“这诗词上我倒有限。幸而昨日见了一副对子,可巧只记得这句”,念的是“花气袭人知昼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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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宋朝大诗人陆游所写七律《村居书喜》中的句子,“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正是颔联,只不过“骤”成了“昼”。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句中的“袭人”二字;甚至这也不是重点,因为这这诗句本身应景,且又寻常;重点是薛蟠却偏偏很敏感,嚷着要罚蒋玉菡,因为他念起“宝贝”来了。
蒋玉菡自然不明其意,经在座的陪酒的妓女云儿解释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宝玉房中大丫鬟的名字!连忙陪罪。
这当然不是什么罪,却是一个机缘。
宝玉出席解手之际,就与随之而来的蒋玉菡携手而谈,两人就这样结识了。
你看,宝玉与蒋玉菡结识,正是因了“袭人”二字。
当宝玉知道原来眼前这位“妩媚温柔”的蒋玉菡就是他遗憾“无缘一见”的琪官,自然“欣然跌足”,喜不自胜,马上进入送礼物环节,把扇子上的玉玦扇坠送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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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菡也十分珍惜今日之谊,将他今早刚刚系上的一条簇新的大红汗巾子送给了宝玉。这条汗巾可是一件“奇物”,是昨日北静王送他的,乃“茜香国女国王所贡之物,夏天系着,肌肤生香,不生汗渍”。
的确是好东西,也实在很私密,蒋玉菡把它送宝玉,足见蒋玉菡对宝玉的重视。不过,这汗巾是用来系小衣的,蒋玉菡把它送给了宝玉,势必要宝玉把他所系汗巾送他系,不然,叫他掉裤子不成?
于是尽管宝玉已经送过蒋玉菡扇坠,他还是把自己所系“松花汗巾”解下来送给了蒋玉菡。而这松花汗巾,原是袭人的。
你看,宝玉与蒋玉菡情谊的见证,又是袭人。
席散回园,袭人马上发现宝玉扇子上的坠儿没了,睡觉时又发现自己给宝玉的那条汗巾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袭人聪明,明白宝玉把它连同扇坠一起送人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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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又干这些事!也不该拿着我的东西给那起混账人去。也难为你,心里没个算计儿。”
“又干这些事”表明,宝玉往日里是经常会把一些小玩意送人(有时是被小厮们掏了去),然后只说是丢了之类;但这回不一样,宝玉你送什么“混账人”扇坠我不管,“我的东西”却不该给人。
莫非袭人那条汗巾比扇坠更值钱些?显然不是,它只是在袭人心里更贵重些。因为这是袭人专门给宝玉的,又是系小衣的私密之物,里面是有特别的心意的,比之扇坠这样的大路货,意义太不一样啦!
所以她怪宝玉“心里没个算计儿”,什么算计?大约就是宝玉没“考虑人家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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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送了也就送了,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宝玉把蒋玉菡送的那条汗巾系在了她的腰里。
大家想象一样,这是不是有点月下老人系红绳的味道?
袭人大约有点知道这不妥的,赶紧把它给解下来,说“我不希罕这行子,趁早儿拿了去”,但宝玉偏偏又“委婉劝解”,非要她系着,那简直就是非要当这红娘。
直到宝玉出去了,袭人才“解下来掷在个空箱子里,自己又换了一条系着”,但“互送汗巾”的事实已经造成了。读过《西厢记》的宝玉,这回真的当了回红娘。
你看,宝玉亲手促成了蒋玉菡和袭人。
由以上三步可知,虽然曹雪芹完成的八十回本里并未写到袭人嫁给蒋玉菡,但他俩的结局应该是续书中最顺理成章的一个了。宝玉的一次偶然的举动,成全了《红楼梦》中为数甚少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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