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中下棋的人不少,大多都是象棋,而老刘不仅下象棋,对围棋也略知一二,只是他的象棋水平更自豪一些。老刘退休前是单位干部,有过一段红火的日子,退休后生活相对冷落,老伴身体不好常年吃药,他也不饲奸贼猫咪,宠养走狗,照顾老伴之余重拾棋道,日夜研修。
老刘不习书法绘画偏爱下棋,和他年轻时候欣赏他的一位领导有关,领导爱下棋,他也学着下,总是输给领导,不服气,买来棋书仔细钻研,一年时间水平进步明显,领导越发的喜欢他,退休前提名老刘接替他。老刘因为象棋而走运,当然这些话老刘轻易不说,只会说“象棋是国粹,但没有围棋历史早,下围棋的人层次高,但象棋却贵贱咸宜,老幼皆可”这些话。
中国人爱下象棋,和中国人喜好政治有关,普通人身无长技,只能把夙愿发泄在棋盘上,自己做将帅,调动兵马,而权贵却是再一次施展自己治国平天下的策略,是技战术体现也是精神上的享受。中国号称礼仪之邦,做什么事都谦让,但偏有两个爱好撕去虚伪,露出真相,一是喝酒,二是下棋。
老刘不喝酒独爱棋,可他自视甚高,轻易不和人下,更不要说去街头巷尾找人下棋,他越是这样,别人越觉得他棋力厉害,越发的有人想找他对弈。那有人会说了,老刘既然不轻易和人下棋,怎么会有人知道他?事情是这样的,老刘上周去理发,去早了就和同样爱下棋的理发店老板下上了,三局虽轻松获胜,可就让人把他记住了。以后无论是买菜还是路过,只要有人看到都邀请他下棋,老刘每一次都笑笑婉拒,加快脚步离开。
老刘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第一他要照顾老伴,负责买菜做饭收视卫生。第二,下棋需要安静的场合,羿者还在思考,观奕者就嘶声叫嚷起来,这不是他的性格。那这么说老刘就不下棋了,也不是,老刘在网上和陌生人下,至于现实中,还真有。
上周日中午,因为一点事我去找老刘,门一开,老刘上穿着白跨栏背心,下方格短裤,手拿平板电脑从屋里出来,一见我就右手食指竖在嘴上,朝屋一指,示意我说话小声,我说明来意,老刘说:“稍等”,转身进屋,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放,显示出正对弈的棋盘。当老刘再次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当年工作的一些重要的资料信息他都有记录。
老刘关上平板电脑,带上老花镜一页一页的翻找,还没有翻几页,房门轻轻响起,老刘起身去开门,简短的寒暄后,随老刘一起进来的是位白衣,黑裤,肤白和蔼的老人,老刘对我说:“楼上邻居,也是棋友,找我切磋来的。”
来人乐呵呵的在一边,微笑的看着我们。
我说:“你们下你们的,我找我的。”
老刘把本子递给我,说:“时间远了,不知道记没有记,或者记了也不是你需要的,你自己找吧?”
我点点头,自己动手翻。
老刘利索的摆上棋盘,翻子选先后,人列对方,汉楚分界,相士守城保帅,车马冲锋陷阵,小小棋盘,人皆为符号,一场厮杀就开始了。一般人下棋,下下也就罢了,而这两位一上来就入局中,老刘神情严肃,对面老者正襟危坐。一般人下棋吃子,不是把自己的棋子砸在对方棋子上,就是先拿掉对方棋子自己在重重的落下,吃掉的棋子整齐摆在一边,像是炫耀战利品,这两位少有吃子,每走一步思考半天,摸子必动子,落子无悔,颇有大将风度。
我想老刘应该就是梁实秋先生在《下棋》里面的那号人:
“有一种人我最不喜欢和他下棋,那便是太有涵养的人。杀死他一大块棋,或者抽了他一个车,他神色自若,不动火,不生气,好像是与他无关,使得你觉得索然寡味......”
君子无所争 ,下棋也是要争的,这是一般人的看法。很多人因为下棋而丑态百出,也因为一言不慎被羿者骂成“多嘴驴”的,这些都不重要,至少对老刘来说上面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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