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姥姥

姥姥于5月11日上午8：03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没能见上她老人家最后一面，成为我此生的遗憾，那一天天空下起了大雨，像是在无言地哭泣……然而时间流转，记忆终将淡薄，唯有将零星片段，集结成文，得以宽心！

我的姥姥，洪作秀，生于战乱的1939年农历11月19，膝下育有五个子女，我的妈妈排行老大，然后是大舅老舅和小姨，二姨在26.7岁时因家庭琐事喝农药自杀早早离世，姥姥当时因伤心过度，流泪过多，眼睛从那时起看不太清楚东西，她的右眼睁不大，眼皮总是耷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有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两个外孙，四个外孙女（还有一个二姨家的女儿在二姨去世后往来渐少，姥姥还时常念叨，现在已不得而知，也许已结婚生子，愿她安好，也能了却姥姥的牵挂）。姥姥养育了两代人，对于她的子女，及子女的子女，一生都在无怨无悔地付出，这份恩情重于山，此生已无以回报了。

•姥姥与我
在我小的时候，姥姥常说我是“肉憋心”（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哑巴蚊子叮人疼”（说话伤人），“倒了油壶不知扶”（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那时心里还很不服气，觉得自己不讨喜，埋怨姥姥重男轻女，长大后有了自我认知后，我才发现姥姥说的都是对的，只是那个把我看的很清却依然疼我入心的姥姥不在了。每当遇到这些因性格弊端而带来的梗，我都会想起姥姥说我的这些缺点～

姥姥终是等不及了，等不到看我结婚时的样子，年前病中的她还在念叨，说小三子还没有找好婆家～清明节回趟老家看她，那时她已经很少说话了，饭也吃的少，我问她还知不知道我是谁，她就缓缓地抬起头耷拉着眼皮看着我，露出她的酒窝，面带微笑地说“俺三姐～”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谁都不认得了，此生是再也听不到她轻唤我“俺三姐”“俺三姐”了～

姥姥一生喜欢热闹，喜欢子女绕膝，每次知道我们要回去后，她就早早地倚在门框边翘首以盼，临到离别时她总是依依不舍地说，你们都走了，我咋办呢。我们就劝她说，还有姥爷啊，让她照顾好身体，以后我们多打电话回去～只是后来啊，不善言的我一年到头也没打过几个电话～

姥姥的一生，是勤劳善良的一生，也是省吃俭用的一生，或许是苦过来的人，即便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她依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在妈妈整理遗物时，发现好些年前给她买的衣服依然崭新如故，甚至有些一次都没穿过，听妈妈说，姥姥还留下了万余元现金，一个毫无劳动能力的老人，有时候上街卖菜，饿到两腿发软都舍不得买个饼充饥，这些钱除却她自己卖菜卖鸡蛋所得，大部分是子女平日里给她生活花销用的，她都不舍得花，一点一点攒下来，想着日后子女有困难，还可以拿出来急用～就是她如此地精细，让我们又爱又恨又愧疚！

记得有一年和姥姥去赶集会，回来的路上姥姥故意绕远，直到来到一座坟墓前，姥姥趴在坟前哭地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说着“儿啊，娘来看你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想她的二女儿了，那一天下午我不知道她在风中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站在她旁边默默地流眼泪，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竹林被风吹得倒向一边，耳边回荡的是哗哗的竹林响声和姥姥悲痛的哭声~现在，她和二姨在天国相见了，我想姥姥一定会对当年傻傻的二姨说：你们好好地活着，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

姥姥大概是在我3岁左右开始照看我们仨，那时的她就像现在爸妈的年纪56.7岁模样，可是背已经开始佝偻着了，她每天走很远的路，晃荡晃荡地从河塘里一桶一桶地挑水灌满水缸，后来她的背越来越弯，我猜想是被扁担压弯的。关于更多的生活场景，已经逐渐淡忘，留在记忆里最深的是逢至周末，她都会回到姥爷家挑一些东西带回来，那时我和哥哥姐姐就在日落黄昏的小山这头等她，老远老远的地方，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我们就兴奋无比地飞奔过去接她，接过她的挑担，打开一看，里面有西红柿，黄瓜，鸡蛋～

•姥姥与姥爷
姥姥和姥爷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在那个没什么感情基础经媒人介绍就成婚的年代，他们真正做到了执子之手，携手一生的承诺。

他们年轻时也时常拌嘴，姥姥爱唠叨，姥爷急性子，脾气倔，爱打小牌，输点钱回来姥姥能唠叨半天，在病中的那些日子，姥爷经常说她，得了什么怪病，折磨死人，怎么不早点去死，说着还“恶狠狠”地拿眼睛去瞅她，姥姥竟当了真，就很伤心地说：你别嫌弃我，我也不想的～姥爷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说姥姥，他眼里都掩藏不住地心疼。

姥爷比姥姥大一两岁，在姥姥行动不便之后，瘦小的姥爷时常费尽气力地搬动姥姥的身体，给她擦洗，在姥姥临终前，姥爷还时不时地拿手去梳理姥姥的头发，拉拉她的手，姥爷不善表达，在姥姥走后，他一脸孤寂地说，以后回到家再也没人陪他说话了，哪怕姥姥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好歹还有个人在～

姥姥终是走在了姥爷前面，年轻时是她照顾姥爷多，年老后是姥爷照顾她多。在姥姥下葬那天，姥爷在我们离开后，他一个人久久地坐在坟前……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他们相守相携相濡以沫，养育子女，柴米油盐，历经风雨，平淡度日，谁又能说这不是爱情呢！

姥姥，我们伤心难过，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从此失去了你，更是因为我的妈妈从此没有了妈妈，我的姥爷从此没有了老伴儿～

姥姥，愿你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照亮后辈们夜行时的路；在我们想念你时，只要抬头就能看到，而你，也定会佑护子孙，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