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相见，明月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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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与我是页纸，于你却是本书。你早已翻过N页，我却还留在原地。——《一个人的自白》
图片来源自网络
（一）
《华大学报》是学生主办的校内刊物，每月逢五出版，包括要闻、观点、风采、副刊4个版。编辑部位于建文楼5层，与学生会、团委以及各类社团在同一幢楼。
周日，筱光把四版的稿件全部传给美术编辑后，又到图书馆寻找“华尔街”“人工智能”方面的书籍、资料，整理出至少20个热点与疑问。
筱光整个白天都没在舍友面前露面，不过手机却没能逃脱舍友的花式骚扰：王珊珊一会发短信约饭，一会又问要不要带饭；徐梦泽忙着分享笑话、段子；孙雅文忙着转载各种心灵鸡汤；张嘉萱则直接说陷入热恋的人智商为负，凡事别往心里去；甚至半生不熟的同学都暗暗试探自己的近况。不堪其扰的筱光，干脆关闭信息提醒。
为了早点过去采访，筱光特意提前到食堂用餐。偌大的食堂零零落落坐着十几位学生，筱光挑了张没人的桌子，专心享用芙蓉蒸水蛋、碎肉焖豆腐、芦笋炒虾仁和三鲜蒸饺。隔着两三张饭桌的距离，陆续有人在周边落座。状似无意实在刻意的目光、零星的窃窃私语，便开始接连向筱光飘来。
面对面交锋，不管对方用什么招数，筱光都不会畏惧，但是文化人最擅长的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流言、孤立与排挤。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况，好似仲春时节的牛毛细雨，撑着伞有些小题大做；不撑伞却又白毛沾身。
（二）
骑车赶到静远楼已是18点05分，101报告厅视线好的地方基本被占。筱光在第三排中间靠走廊处找到位置，拿出电脑检索主讲人信息。《我了解的华尔街》《权威合法性的养成》《不是越强越好》《美国也是应试教育》……姜声扬的专栏文章独辟蹊径、别有洞天，筱光内心隐隐升起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报告厅的分贝从有损听力骤降为令人疑心失聪时，主角正式登场。漫画般精致的五官带着柔和的笑意，经典款白衬衣拼接着渐变灰色块，黑色修身长裤露出脚踝和同色系皮鞋，令全场女生按捺住尖叫的除了姜声扬出众的外形，还有宁静闲适的精神气质。
“前年，当我说要离开华尔街时，老板给我涨了30%的薪水；去年，我再次递交辞职申请后，老板说了一箩筐契约精神；今年，老板大笔一挥，很痛快地放我离开。三年来，从重要、比较重要到不必要，我的数据分析类工作，逐渐被人工智能分解……”华尔街的精英虽然从自黑开场，但举手投足间洋溢的幽默、乐观、自信，已经点亮整个房间的星星眼。
筱光边讲边观察，并快速敲下重点段句。这种现场见闻类的稿件，对筱光来说已属轻车熟路，开场介绍何时、何地、何事、何人，主体展现场景、概括主旨、介绍背景，结尾切入师生互动与学生采访。
“姜老师，您认为未来哪个行业不会被机器人取代？”
“除了研究、生产人工智能的行业，任何行业都可能被机器取代，关键看谁更切中消费者痛点。”
“请问姜老师，您觉得文科生创业需要注意哪些问题？”
“作为文科生，我认为有2种能力需要慢慢建立。一要相信技术是推动产业变革的核心能力；二要学会用数字观察这个世界，凡事相信逻辑分析，不能统而化之。”
“姜老师，某位女生觉得能够扑倒姜老师，便是最大的创业。请问姜老师有哪些大数据？”
……
提问环节逐渐跑遍后，筱光便不再专注讲座，而是专心琢磨新闻标题。看到姜老师已经开始收拾讲义，筱光赶紧抱着电脑上台审稿。
“讲座主旨跟技术前沿这方面有些不妥。”姜声扬看看手表说，“接下来我还有个活动，明天约时间再谈好吗？”
“很荣幸，能够采访姜老师。”筱光笑着回答。
姜声扬拿出便签纸，认真写下办公地址、联系方式。筱光留心看着白纸上的工整字迹，目光流转间却被姜老师的眼睛吸引。眼角下弯、眼型横扫、眼神清澈，只在眼尾处有些微双——仔细端详间，姜声扬突然抬眼轻笑，筱光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面色有些赧然。
（三）
第二天，筱光按照打电话约好的时间，来到人工智能研究中心的临时落脚点——商学院教学楼。确认采访工具、仪容没有差错后，筱光屈指敲响办公室的门。门开后，两人目光交汇时，彼此都是眼前、心头一亮。
寒暄过后，筱光在姜声扬指引下，在东边的长沙发落座。面前的橡木茶几上，摆放着一组茶道用具和莲雾、山竹等水果拼成的果盘，茶几旁有一株高约1米的白山茶盆栽。
一上午的时间，两人从人工智能开场，聊到华尔街秘闻、留学经历、人生目标。没有冗长的自我介绍，没有刻意标榜的成功经验，没有自以为是的人生教诲，这是筱光加入校报以来，最开心、最有趣的一次采访。筱光改完讲座见闻的稿子，又用自传体写了篇人物专访。
完成手头的工作后，楼内已是光影翳翳。建文楼兴建于上世纪80年代，如今已是设计不足、设施陈旧的老楼。下到2楼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筱光不由得止住脚步。
“哪个少女不怀春？看她那副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样子，我早就觉得陈筱光有问题！”
“有吗？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是传言。”
“我不是歧视谁，明明是百合，却非要装成梅兰竹菊，这是赤裸裸的欺骗！”
“我看她好像不喜欢中国风，平时都是英伦系的衣服居多。”
“跟你说话，尴尬症都要犯啦！”
“我倒是听得兴致勃勃！”筱光接过话题，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筱光看着同为编辑部成员，却截然相反的两位男生，说：“自己是什么人，便会看到什么样的我。‘吴刚伐桂’与‘吴刚划桂’看似相近，本质却是千差万别。别放弃治疗，丁向洋。说不定下次就能分清楚。”
筱光从两人中间穿过时，目光不经意间与罗超相遇。罗超是校报美编，两人虽然经常传文件，平时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关键时刻能够仗义执言。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在长达20年的岁月里，筱光早已看清人性的复杂。即便是姜声扬，那样清俊儒雅的人物，求而不得时，难保不会有怨恨、嫉妒等负面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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