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的愿望

我不断地、不断地向自己，也向她许下诺言，我保证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下去，我保证现在我们在忍受的一切都是为了之后的改变。而她也从不令我失望，每当我告诉她这些，她就会安静下来，不再提及她向往的一切。她从不质问为什么生活日复一日，从未质疑我的诺言到底价值几分。

可是我却不相信自己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理智，看着自己的银行卡账单越来越多，工资却毫无波动，还相信自己在逐渐脱离贫瘠的生活，这实在是自欺欺人。赚钱有开源节流两个思路，我不想让已经过得很惨淡的生活雪上加霜，更不想她受更多苦，所以我选择开源。

我敲门进入老板的办公室，他是这个小公司里唯一看起来像头目的人。

“老板，我什么时候能涨工资？”我温和有礼地提议。

“哦对小林啊，我正找你来着，我们公司最近亏损得厉害，想裁个员，你有兴趣自荐吗？”

“不了老板，您太客气了，这种荣誉还是留给我优秀的同事们。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几张单子没填，我先去了哈，老板您忙。”

不好玩，看来这边没戏，我只好试试看有没有什么赚外快的法子。我走到我们楼道保安跟前，“你有什么赚钱的办法吗？”

“我要是有我就不做这个了。”

“你月工资多少？”

“5000”

“你们保安队还缺人吗？”

“你这身子骨不行。”

回家路上的一张传单引起了我的注意，不同于“月入上万不是梦”这种简单直白烂大街的海报，这张传单明确写明了工作内容：发传单。

原来有人在准备成立一家发传单公司，总领全市的传单发放工作。这个好啊，根据亚当斯密的《国富论》第一章的观点，劳动分工是生产力的源泉，该公司将发传单的工作统一起来，就是使发传单的人专注于发传单，这样可以更快地提升发放员的专业技能，以更高的效率进行发放。

第二天早晨我给那边打电话，第三遍才打通，“哪个愚蠢的呆子大早晨六点给人打电话？”

“早上好，我是接到您传单的一位想要赚外快的人，看看能不能加盟。”

“诶呀对不起，他没接过电话了，”电话里换了一个声音，“请问怎么称呼？”

就这样我们就传单大业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看来这次还行。末了我问及之前接电话的是谁。

“那是我儿子，传单公司的主意就是他提的，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嘴上说着，手上还隔着电话线给对方比大拇指，心中祈祷自己的孩子是姑娘。

不过天知道小姑娘是不是就比儿子听话，虽然我是很不愿意将来也为了孩子的创业梦想费心，但我更不愿意老了以后只有她守在身旁，万一倒时候她走得比我早就更可怕了。我这样胡思乱想着在报告上写下些胡言乱语的东西，又糊弄过一天。

她不在家。这是今天最大的新闻。我仔细找了衣柜、壁橱和床下，都没有寻得她的身影。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希望她有带钥匙，这样我不用等她回来就睡觉也没关系。

我刚把饭菜端上餐桌，门口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走进来的那个人被一身笔挺的西装勾勒出平整柔和的曲线，让我想起大学初见她时那个在骄阳下演讲的身影。她比起那时一点都没有褪色。

“回来了？”

“如你所见。”她像以前一样，总是不直接回答问题。

“找工作怎么样？”

“轻而易举。”她的优秀也一如既往。

“有兴趣共进晚餐吗？”我来到她面前，向她伸手邀请。

“乐意之至。”她伸出手来接受我的邀请，就像五年前那样，那时的我满心欢喜，并且坚信明天会一天比一天更好。

现在我依然这样想，只要她还站在我这边，我就能实现对明天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