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
她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总是羞羞怯怯缩在人群的一角,却藏不住身上芳华。
她的头发是丁香般的淡紫,眼睛是郁金香的金黄,身上的长裙则是百合的象牙白和早春樱花的淡粉。
她的脚边开着紫罗兰,藤蔓低语着缠在她的脚腕;她的眼睛里总长着一丛茉莉,与她对视时那花蔓便轻扫我的脸颊。
花不对其他人笑,只对我笑。
当我站在楼顶的天台吃饭团时,花就会跟在我的身边,看着远处高高低低的楼宇,眼睛闪亮亮的,脚边的紫罗兰在地上延展它的枝桠,爬到我的嘴唇上方,痒得我一激灵。
我放学时,她总是在校门边等我出来,悄悄地跟在我身后,和我保持几米的距离,直到我转过了十字路口快要到家,才跑上来跟我搭话。
这时候,她的脸总是红扑扑的,像刚熟的苹果。我很乐意和她讲话,因为她不像我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他们只觉得我是个怪胎,在背后嗤嗤地嘲笑我。
以前的我会很在意那些投在身上的目光,但现在我有花这个朋友,学校里的同学怎样说我都无所谓了。
我们每天都并肩坐在我家单元楼的楼道里聊天。声控灯就在我们头上,像永恒不灭的星辰那样照耀着我们。我和花无话不谈,她喜欢的东西和我很接近,我们的共同话题像堆积起来的习题一样多。我们谈喜欢的明星,谈喜欢的科目,谈人生和未来。有时候没什么可谈的了,我们就沉默地坐着,看着天一点一点黯淡,直到月亮挂在西边楼房的避雷针上。当天全黑的时候,花就红着脸与我告别,带着笑容的脸像是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我是多么喜欢花啊。但我并不想和她萌生爱情,因为爱情这个词会亵渎神圣的花,把她的歌喉关进名叫爱的牢狱,相当于我给她扣上枷锁。
我只想和她这样当一辈子的朋友。
花是多么好的女孩!我感到无聊时,花会来到我身边笑着给我唱歌,歌喉像是塞壬那样婉转;我感到痛苦时,花会笑着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美丽的发丝落在我的手指间;我感到快乐时,花便与我一起笑。
花一直在我面前笑着。她的笑容治愈了我,给了我面对未来的勇气。
可我的同学不认可花,他们甚至觉得我是个疯子。他们推搡我,孤立我,把我的书撕成碎片——就像花还没出现时做的那样。不如说,他们一直在这么做,为我安上蠢笨的名号,认为我是个疯子——这次不过是加了一条理由,和以往并无差别。
那个下午,某个同学又推搡我,让我重重地摔倒在走廊上。我的脸上有了伤口,而他嘲笑我。我觉得这次和以往一样,很快就会过去,我只要忍耐,很快就可以在放学时见到花,离这群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小霸王远点儿。
可我听见了他侮辱花。他说花是个不存在的人,只有我像个傻瓜天天和空气说话。
可我越过他看见了活生生的花就站在走廊那头,笑着看着这边呢。她怎么会是不存在的人?
她在笑着,但我知道她的眼中有担忧。就在那刻,我感到身上有无穷的力量,于是我对同学伸出了手。
之后的事,我不太清楚。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脑子里只想着要保护花。
然后,有人束缚住我的手脚,把我押上了车,我的同学则上了另一辆。
我沉默不语,花坐在我身边依偎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我知道她这是在感激我。于是我笑了。
我被押进房间捆住,有医生进来询问我。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花,我唯一的朋友。医生摇了摇头,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花在墙角那里缩着,对我笑着。
我的母亲在之后来了,对着我噼里啪啦地掉眼泪,问医生我是怎么回事。我抢过医生的话,说我是为了维护我的朋友。我的母亲难过地问我是哪个朋友,她在哪儿,我看了一眼依旧笑着的花,说她就在这儿。
他们对视了一眼,医生又摇了摇头,然后往我的手臂上注入了某种液体,和我的母亲说着话出去了。
我感到意识渐渐地消失,像是声控灯灭了。最后那刻,我听见医生对我母亲说。
“他幻想出了一个人来陪他……”
他是傻瓜。我想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吃力地看向墙角。
花就站在那儿,还对着我笑呢。
她可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啊,怎么会不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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