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的味道

7月17日，初五，已是三伏天。

吃过晚饭，虽已是六点，天气仍然热得厉害，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还是如阵阵热浪，没有一丝凉爽。

家里的人一直喊热，女儿建议，妈妈既然说西瓜是寒性的，那我们去买点桃子来解解渴吧！

说到桃子，我就来气，因为女儿喜欢吃桃子，前几天去水果店，看着摆在柜上那一个个又大又红的、价目表上写着的正宗水蜜桃四元九一斤的桃子，让我垂涎欲滴；再加上店家信誓旦旦地承诺：“河南的水蜜桃，甜得老火，甜得象初恋！”

想着狠狠地咬上一大口桃，然后甜汁缓缓地流到心里的那种感觉，我心大地买了五斤，回到家，洗了削了，我还细心地在盘子里摆了个心字的造型，然后端出来，自豪地对大家说：“河南的水蜜桃！河南的水蜜桃！甜得象初恋！”

女儿看着那白中带着粉红、如雨后玫瑰般美丽的片片桃瓣，激动地大喊：“哦，妈妈，太美丽了！真的太美丽了！我真的不忍心把它吃到肚子里！”

老公用牙签在盘里左挑右挑，选中了最大的一瓣，放进嘴里，闭上眼，准备享受美味，大家都看着他，而我准备着听到他太甜了太甜了的惊呼声，岂料，他一下子痛苦地皱着眉，走到垃圾桶旁，呸地吐出来，我一下子懵了，老公喝了一大口水：“还水蜜桃呢！”

女儿不相信地放了一瓣到嘴里，然后也呸呸地吐到垃圾桶里！我也放了一瓣到嘴里，瞬间，不但有苦、酸的味道，还有一种水果腐臭的味道充斥在嘴里！老公看着墙角里那一大袋桃子，疑惑地问我：“你尝过没有？“我惭愧地说没有。

”为什么不尝一下再买呀？”老公问我。

我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女儿好笑地看着我：“好吃人家肯定要喴妈妈尝了，因为不好吃，所以人家尝都不让她尝，人家说好吃，就幼稚地相信！”我头疼地看着那一袋大而红艳艳的桃子，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今天女儿又要吃桃子，我摇摇头：“水果店的桃子我是不会再买了！还是等到了赶场天买犁倭的桃子吧！”

每年都要吃犁倭的桃子，那种唇齿留香的感觉，可以从吃桃子的时节开始，一直存在心间直到来年桃树花开。女儿点头同意！

没有桃子可吃，想着湿地公园凉快，我和女儿决定去散步。

刚走到桥边，女儿拉了我的衣角一下，欣喜地：“妈妈，桃子！”拐角，一个头发凌乱的脸色疲惫的女人，正守着半提篮桃子，旁边，一个大大的空竹子背萝，一个脸上布满汗迹、穿着青布中山装、左肩上还有一个用黑布补得的不规则的圆形补丁男人，紧皱着眉头，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男人的背上正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小孩的头向后仰着，口水顺着下额不停地流！男人看到我们，大喊：“便宜买了！便宜买了！一块钱一斤！一块钱一斤！”

女儿惊愕地看着我：“妈妈，一块钱一斤？”我们走过去，弯下腰，看着那一个个又大又红的好象在对着我们微笑的桃子，我问：“大哥，是犁倭的吗？”

男人笑着拣了一个递给我：“尝一下，不是犁倭的，是卫城的！甜得很！”

闻着浓浓的桃香，我信任地看着他：“我知道甜得很！”女儿在一边生气地喊了声“妈妈！“我明白女儿的意思，为什么我买桃子总是不尝，吃了一堑，为什么还不长一智！

我看着她，自负地说：“不用担心，卫城的桃子和犁倭的桃子一样甜！”

正在这时，男人背上的小孩醒了，开始哇哇大哭，女儿摇晃着手里的钥匙逗弄着她，小孩还是哭，然后女儿开始扭着腰跳着舞，小孩乐得呵呵直笑！女儿遗憾地看着她：“可惜姐姐没有背包包，姐姐包里有好多糖呢！”

“给我称五斤吧！”我对男人说，提着手里沉甸甸的五斤桃子，女人说：“五块钱！”我掏出手机壳后面的十六元钱，然后问女儿身上还有钱没有，女儿摇头：“在我的包里，妈妈，钱不够吗？”

我说够，然后我问男人可以手机微信支付不？男人说没用过手机，不懂微信支付，我只好把十六元钱递给女人：“大姐，我也只有这么点了，全给你了，快带孩子回家吧！本想多给点，可我没有现金了，你们又没有手机，不能微信支付！”

女人两手相互搓着：“只是五块钱！知个知个咋行咋行！”我把钱放进女人粗糙的手里，男人提起篮子：“大姐，你全部拿去吧！”

我摇头：“我家吃不了这么多！”女儿也在一边直摇手：“是的是的！我家吃不了这么多！”

女人局促不安地：“开始桃子熟的时候，我还得买了两个多星期的高价，五块钱一斤，后来就是三块两块，今天背了一背提了一大篮，一块钱一斤到现在都没有买完！主要是今年的气候太好了，桃花没有象往几年样被冰雹打！树上的桃子长得密密麻麻的！”开始起风了，吹得女人的乱发飘来飘去！

桥上的夜市摊已经开始摆出，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饺子的味道——

这时，她背上的小孩子又开始哭，孩子使劲地用手揉着鼻子、眼睛，鼻涕沾满了小脸，她的眼睛使劲地眨巴着，然后又把小手指头放在手里用力地吸着。女儿卖力地跳着，可小孩还是不停地哭——

我说快回家吧，小孩饿了。男人说：“是喽是喽，早上五点过钟摘了桃子就来的，中午只吃了点凉粉！我家住在卫城麻拐山那儿，好找！来我家，我家还有李子，来我给你们摘最大最好的，从树子现摘的才好吃呢！”

我说好的好的！

我和女儿返身，打算先把桃子提回家。身后传来了男人嘶哑的吆喝声：”桃子打瓜卖了！桃子打瓜卖了！全部五块钱！”想着那男人篮子里大概还有十多斤的桃子竟然只“打瓜”五块钱，我手上的五斤桃子瞬间娈得异常沉重！

到了家，女儿迫不及待地削了一个，她放在嘴边小心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嚼，忽地，一蹦三丈高：“妈妈，太甜了太甜了！”然后，她放到我嘴边，我咬了一口，那甜汁一直流进心里，女儿大口大口地吃着，嚼得卡卡着响！

她自豪地：“还是我们清镇的桃子好吃，吃十个百个我都能吃，虽然它们没有水果店里的河南的水密桃长得漂亮！”

不知为什么，吃着桃子，想到不知回家了没有的桥边拐角处的一家三口，我竟然淌下泪来，女儿看着我：“妈妈，你觉得这个桃子不甜吗？”

我抹抹眼泪，说：“甜！很甜！把我的眼泪都甜出来了！”是呀，这清镇的桃子，没有水果店里的外地桃子那长大、那么艳，可是，它们不酸、不涩，它们的味道，是正宗的桃子味道，能一直甜到心里去。

2018年，7月17日，初五，进入三伏天，我尝到了正宗的桃子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