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淇

水,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它无时无刻不在人的生活当中,从细雨到汪洋构成了生活中水的不同存在形态。
水,更是影响人类几千年的重要因子。
水之灵,也与国之经典有着渊源。老子从水看到了“道”,孔子从水中发现了“仁”。儒道两家视界中,水具有重要地位,哲学中也有着重要意象,从“形下之水”超越而为“形上之水”,它与人性息息相关。
孟子:“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水之就下”象征着人性的“向善”,站在儒家立场,从形而下超越到形而上, 不仅看到了人性向善与仁政。也从水与世界关联证明人在社会中向善的必然性。
庄子:“善游者数能,忘水也”。
从道家思想出发拥抱水,使水浸润于生命中,成为生命的一部分,故有“忘而善游”。
“水曰润下” 不仅仅是人性向善的象征,也是完成和保有人性动态过程的绝好比喻,它验证着人之本性,人与水的合一是“逍遥游”的表现。
形之上水,完成超越
水的柔顺使得它在人的生命中不可或缺, 水的肆虐又对生命和人造成危害。
孟子说“民非水火不生活”,农耕社会,水甚至比孟子眼中的仁政来得更为重要。
然而, 洪水又会淹没居所和农田,迫使人民流离失所甚至丧失生命,人民不得不“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大禹治水的丰功伟绩从而成了中华文明永恒的记忆。
在孟子与庄子生活的年代,洪水泛滥的时代早已过去,围绕人们生产生活的是雨水、江河渊流与人工凿挖的水井等,无边无际的大海也成了欣赏的对象。
庄子“钓于濮水”,水可为贫困的他提供果腹之资; “觞深之渊”也有“津人操舟”,水又是重要的交通大道;“尾生抱柱”,水又成了人生命最后的归所。
水不仅在人类的生产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也是生物生活的场所, 坎井可以为蛙类提供栖身之地,江河湖泊也是鱼鳖戏游的乐园。
大江大河不仅具有引导洪水入海的作用,甚至被用来作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魏国白圭采取提高河堤的办法 “以邻为壑”,受到了孟子的批评。
《孟子》与《庄子》中大量出现“水”及与水相关的文字与实际社会生活中大量运用水相对应,预示着儒道两家对水的认识也会得到提升。
《荀子·宥坐》 记载: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于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见大水必观焉者是何? ’
孔子曰:‘夫水遍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义。其洸洸乎不淈尽,似道。 若有决行之,其应佚若声响,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以就鲜絜,似善化。 其万折也必东,似志。 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 ’”
水是仁义道德的化身。“逝者如斯夫”之叹与“智者乐水”,儒家圣人君子与水紧密联系。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于水中看到“道”的品性,这成为《老子》中重要意象。
儒道两家初创时期,水具有了形上意味。
孟子看重的是有本之水的“就下”品性,江河是水自身“就下”的力量开辟的,水又经江河注之东海,犹如人之四端经由砥砺而成善。 水之“就下”的力量无可阻挡。
“盈科而后进”的“沛然”之势象征着本善之人性完成的必然趋向。
庄子认为,水浸润于生命中,源于水又生活于水之中,如同万物源于道又归于道。
道不可以言表,所言者非道。水之于生物是不可离的,它不仅是所有生命得以维系之资,也是众多生物的生存环境,并融入到生命中。
所谓“善游者数能,忘水也”,顺应了水之性和人之本性的结果,使水与自己的生命相融。 忘水即可拥抱水,游也好,操舟也好,水浸润于生命当中,人与水是合一的。
水之就下,人性向善
在孟子与告子关于人性之争中,二人以水为喻: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 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 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
告子以“决诸东、决诸西”的外在偶然性来说水之性, 得出水本无所谓往哪个方向流的趋向,人性也就是无分善恶的。 他认为,无所谓水之性,也无所谓善恶之人性。
孟子眼中的水始终是动态的过程,从雨水汇为江河,一路往下流是“就下”本性使然,汇至大海便一改昔日形态,达致无限,这是水之性的完成。
从而,“就下” 表达的是有本之水完成本性的动作,这一动作不会因外力而改变最终的方向。
水的运动,比喻人性要由四端处发动“扩而完之”,这“扩”就是人性 “向善”的动作。
江河是水自身开辟出来的道路,水的最终目标是大海而非高山,水之必然之势是 “就下”。
个人和作为集体一分子,同样需要合适的方法引导向善。 对于个人而言,这是“志于道”的修养过程。对于国家来说,需要施行仁政加以引导。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 ”
民之归仁是人性向善的必然结果,也是“仁者无敌”的依据。仁政就是打通人人向善的通途,就是“行其所无事”,简便易行且可实现王道。
忘我,生命与水天然合一
庄子认为, 水是自然人性展现的背景,能否达到逍遥游的境界,取决于生命对水的态度。
“子独不闻夫埳井之蛙乎? 谓东海之鳖曰:“吾乐与! 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还虷蟹与科斗,莫吾能若也。 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乐,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时来入观乎! ”
“擅一壑之水”的坎井之蛙自觉到一井之水,欣然自乐,以为乐莫过于此,而不识东海为何物。
河伯自觉到百川灌河的宏伟,以为天下之美尽在己,至北海而醒悟。 一井之水、一河之水相对于一海之水,不仅是有限与无限的对比,更是不同生命生存的环境之间的对比。
不论驾舟还是游水,需以水之真性去了解,而不是以人的角度去判断其利害,直至忘记水的存在,忘记自我的存在,使生命与水天然合一。
超越了自我与外物的无限境域之中,人的本性方能舒展,无往而不逍遥。 通过“心斋”、“坐忘”的修养,人不再有自我意识,不再有外物的意识,人是自然的一分子,物的特性于“我”无碍,从而“我”就是无待的,人自成人。
人与水的关系,从另个维度提醒人们, 人性当中应该有人与自然亲近的成分,毕竟,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生活在这个星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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