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首》读四

作者: 逝水小麦 | 来源:发表于2018-07-22 09:49 被阅读138次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本诗即写生别离之悲。无法相聚之愁、无日不思之苦、无可奈何之伤、自我安慰之强,每次读都不能不为之动容。如果说《蒹葭》的怀念是难以言表的、轻灵飘逸的、亦真亦幻的,那么这里的怀念则是娓娓道来的、深切沉重的、实实在在的。

            不妨把它当作一封信来读,一封也许永远收不到回信的信。

            其实,又何必只把它当作悲离怀人之作呢?它本身就让我怀念。我像怀念一个人一样怀念写这首诗的年代,我像怀念一个人一样怀念这首诗。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这首诗中描述的女子好似潘金莲。初为倡家女,嫁给西门庆这个荡子后,空床难独守。这里和道德一点关系没有,展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一幅幅美艳的画卷。先是远景,诗人悠闲的从河边踱到园子里,满眼绿意盎然,春光无限,恰如诗人此时的心境。缘何如此?他是来赴美人之约的。一进园子,举目望见楼上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其时应是傍晚吧,月亮刚朦胧于天,比之更皎洁的妇人先映入诗人眼帘,《一千零一夜》里就爱用“月儿般的美丽”来形容女人。待他走到近前,驻足挥手时,她急切的伸出双手招呼他上楼。再一幅画面已经在楼上了,诗人欣赏着她的精心妆扮,“娥娥”是什么样子呢?艳丽又不失端庄。然而他眼中她的美还在于天然,于是情不自禁捧起那双纤纤素手把玩。接下来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无需画面来描述了,诗人只告诉我们她过去的欢娱和如今的寂寞。他懂她,我也懂他们,这正是春天啊。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春天,是万物萌生的季节,然而从春秋时期起,人们就在春天祭祀死者,也许生与死在古人心中密不可分。本首诗即写和死之永恒相比之下的生之短暂与渺小。阳春三月的一天,诗人来到兄弟或朋友的陵墓前,目睹陵墓上一棵棵能活3000年的郁郁葱葱的柏树和溪流中一块块被冲刷磨圆的石头,再抬头望向悠悠苍天,感慨脱口而出:“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人生啊,最多百年,何其短暂,来世上一遭不过作一回客而已。既为客,名利、富贵有什么稀罕?既为客,为何要被物所羁?既为客,不管得意还是失意,只须尽欢。回忆和逝者生前的交往,喝酒无论贵贱,味浓就行,尽兴就好,喝到醉醺醺再骑上不值钱的劣马,随意游逛,遍览人间万象。都城气派庄严,达官贵人显然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他们衣冠楚楚,出入豪宅,权重一时。幸亏我们不是他们,为富贵所累。作为客人,逝者已经尽兴而归,我还有什么要为他忧愁的呢?想起维塔斯那首《微笑》(Smile!)和他那忧郁的笑容。

    请微笑吧!如果窗外的雨不会停止……

    请微笑吧!如果你遭遇失败……

    请微笑吧!如果幸福躲在云后……

    请微笑吧!即使你的灵魂受到伤害……

    请微笑吧!你会看见事情将如何改变……

    请微笑吧!雨终会停止而大地将被满白雪

    请微笑吧!你的痛苦将会过去

    请微笑吧!你的灵魂将开始新生

    十九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纬。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阮籍可谓本诗作者的知音,他有诗云:“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徘徊何所见?忧思独伤心。”同为失眠者,各怀伤心事。和第二首中的女子比,本诗作者形单影只,内心凄惨,一门心思盼望男人回家,简直是在乞求。真不聪明啊,这个女人,明知道他在外面很快乐,为何还说什么“不如早旋归”呢?你用什么吸引他回家呢?然而这个女人又很聪明,让我被她的一根筋打动,更为她的“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动容,她已经把愁思如江汇海的倾泻在了这首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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