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屋拆掉了。
小叔在家群里发了个视屏,一堆砖瓦木材,散落一地。百里之外的自己想起上午翻黄历时看到的内容:
丁酉年 辛亥月 癸亥日 农历十月十五
宜:祭祀 沐浴 余事勿取
忌:诸事不宜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原来只是打算看看今天的我有没有偏财运 ,买彩票。
意外知晓老屋拆了,再想想上午翻的黄历,今儿这日子大概是不会忘了。
反正我生命里很多悬而未决的事都是奇数,以前是七和十三,现在是十五,哎,再这样下去,银行卡密码都设不下了,这一团浆糊的脑子,也只能记得住谁借了我钱没还咯。
老屋,敲下这两个字以后,认真想了想它之于我的意义。嗯……大概就是,壮士十年归,而后光耀门楣矣。我的燕雀之志,就是老屋之于我的意义——它老旧残破,没关系,待我了却君王天下事,再过一百年,没准后人都要买票才能参观游览。
游览这座曾经住过我爷爷、我爸爸的爷爷、我爸爸的房子……可能那个时候因为某种需要,老屋被修缮的很好了也不一定;
信口雌黄,满纸荒唐。
如果说人的脑子里,各种记忆过往经历借以一个载体或者说某种象限符号寄存的话;那我的脑子里有很多的圆圆圈圈天天年年;一个圆里有个圆心,以圆心为中心扩散开来的圈子,就是记忆。
小时候有那么个几月吧(可能也是几年)桃桃与我被“寄存”在老屋,老屋种着桃树,老屋里爷爷教桃桃读诗:什么什么什么的,他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爷爷除了脾气怂且臭,爱跟她老婆吵架,仅存的优点就是爱抓我们两个读书,准确来说,家里小辈只要在爷爷身边待过的,多少都在老屋里一遍一遍的读过那些或拗口或不知其义的诗文。
这应该是自己人生最早的“配套式”教育:住老屋子,跟着老人,就要读老诗;那种隐秘又有点传统感的教育,或许正是多年后我谜之自信以及不要脸的源头吧——虽不是啥名门望族,好歹也马马虎虎叨陪鲤对,认得几个字。
老屋的正厅放着一方长木桌,木桌正中间的是长方形的镜子,镜子上红色小字,书曰:五好家庭。我爸加上我叔叔姑姑,刚好五个。
镜子旁开二十来寸,分别供奉着爸爸的爷爷和奶奶,也就是不才的曾祖父、曾祖母。
这种摆设有无特殊意义自己也没问过,在村里家家户户大致格局都相似的情况下,说是有意义,反倒不如说是约定俗成。
老屋的建造格局也无非是东南西北四角各有屋子一间,要是有那个命,倒想研究一下建筑学,青龙朱雀玄武大老虎,挺有意思的。
面对老屋大门,左青龙,是我爹娘的婚房;右白虎,是我二叔的婚房;左下朱雀曾睡过我的曾祖父;右下玄武是零食小仓库。
小时候,老屋大的可怕,尤其是朱雀和玄武,典型小黑屋;大了,老屋小的十几步就走的完,朱雀玄武也不可怕了,再想起朱雀屋里那件历史悠久的雕花大床,那可是我家文明种子的发源地啊。
等我出阁了,这床一定要修一下当嫁妆。
爷爷教桃桃读书时,我就在老屋外头摘桃花,我爹说,我五行缺木。
爷爷教桃桃读的诗,名字叫《神童诗》。
等我年纪差不多了,桃树就被砍了。
桃桃呢,三岁才会走路,六岁才会说话。
逻辑上这些事并没有关联。
就像老屋拆的这天,我依旧在啪啪啪的工作。
大表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手在键盘敲很轻,我给的思念很小心。
村口玩耍的小伙伴燕小六走了,我站在桥头,同村的良呢爷爷牵着牛往回走,乡下特有的柴火香在那个太阳快要沉进湖里的傍晚,一点点钻进我的小鼻子……
老屋亮起的灯光是昏黄的,可能点的是蜡烛,幼时的我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天地浩大,一个小人儿。
老伙计,走好呀。
丁酉年 辛亥月 癸亥日 农历十月十五
忌:诸事不宜
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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