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第6周主题作业
一
2007年五月初三，二舅突发脑溢血，当时我和文远在厦门，接到消息后，我打电话征询公公婆婆的意见，是我和文一起回去，还是让文一个人先回？
公公婆婆商量后说让文一个人先回去，如果二舅真的不行我再回来。
那时我在厦门一家服装厂做仓管，刚好赶上厂里赶货，一时半会儿请不动假，于是就让文一个人先回去了。
文走时我和他约好，每天叫他将二舅的病情如实告诉我，若是二舅情况不妙，我就立即请假赶回去，送二舅最后一程。
文回家后，每天都说二舅的情况很好，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怕我不相信，还让我和二舅通电话。
听着二舅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以为他真的没什么事儿，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一个礼拜后，厂里急于出货，不得不将很多订单外发给多家私营服装厂加工，我每天发货盘点配料忙得脚不沾地，就没顾上打电话。
五月十五那天下午终于闲下来一会儿，我赶紧打电话给文，问二舅怎么样了？
没想到文沉痛地说：“二舅凌晨二点的时候已经走了，明天下午两点下葬……”
后面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因为手机不知怎么从我手里滑落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说：你是一个不孝的人，你没有送二舅最后一程……
文小时候随他二舅长大的，名义上是舅甥关系，实际上情同父子。而我们当初结婚时，婆婆就讲好了将来我和文要给二舅养老送终。
妈妈那时忌讳二舅那边人丁单薄，不同意我们的婚房安在那边，所以结婚时我们是在婆婆这边举行的婚礼，婚房也安在婆婆家。
我和文只农忙季节过去给二舅搭把手，平时都住婆婆这里。
那时候只要我和文回二舅家，他就高兴得像个孩子。一会儿献宝一样从抽屉拿出攒的土鸡蛋，一会儿又把腌腊肉的坛子里抱出来，让我随便煮。
知道我爱吃公鸡肉，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准有一只大公鸡去见了阎王。
我们呆在那里的每一天，都是他脸上笑容最多的日子。以至于村里人见到他都打趣地说：“凤富，你外甥外甥媳妇一回来，你就像过年。”
二舅晃着亮得发光的脑袋腼腆地笑，并不回答，那是发自内心的欢笑，向石缝里的向日葵，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所以在二舅家的日子，我尽可能的做他爱吃的饺子、包子，手抓饼，每次看他吃得眉开眼笑，我心里总会涌起无名的感动。
原来人老了，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要的是能够和家人一起，安静地吃一日三餐。
想到二舅一个人的孤单，没事时我和文会经常回去看他。
后来我们在镇上盖房，由于同时盖房的人太多，石头供应不上，于是二舅隔三差五都会来镇上，和文一起砌石头。
可以说我们房地基砌的一百多方石头，三分之二是由他和文砌的。
二
房子盖成后，我们欠了一屁股债，二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房子落成上梁的时候，他把养的大肥猪从老家赶来，神气地说：“上粱的猪肉随便用。”
他又把卖山的3000块钱豪气地递给我说：“拿去办酒席，让大家好好吃一顿，别让人家花了钱还没菜吃。”
那一刻，我泪目了。我知道，他已倾其所有。
女儿出生时，他像婆婆一样逢集就去买新鲜的鲫鱼。女儿会吃东西后，最爱吃果冻，只要他来，准会买一书包果冻。搞得女儿见了舅爷爷，比见了姥爷和爷爷都亲。
每年冬天，他早早烧好焦炭，然后挑到我家，说是怕女儿冷。
因为文一直在外打工，每次我让他留下来多住几天时，他眼里有渴望，嘴上却倔强地说：“不，我要回去，家里又是鸡又是猪的，不能离人啊！”
每次看夕阳下，他孤单的身影被落日拉长，我心里的酸楚就像门前的银梦河，潺潺流淌。
为了还盖房子欠的账，2006年、2007年我和文都去了厦门打工。
其时二舅的身体已开始衰弱，我和文让他不要种田，把所有的田地都让给别人种，让他搬到镇上来住，和我父母一起帮我照顾女儿。
可是二舅不答应，他说我妈妈这么大年纪帮我带女儿，已经够辛苦了，他不能去添乱。
我安慰他说：“我就在外面干两年，等帐还清了，我就在家伺候您和我女儿。”二舅的眼睛又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2007年我生日那天，我把父母公婆和二舅都叫来我家团聚，没想到这会是我和二舅的最后一次见面。
我永远忘不了我坐上车的那一瞬间，女儿在二舅怀里撕心裂肺地喊妈妈，也忘不了二舅老泪纵横地说：“阿洁，早点回来……”
三
2008年正月初三，我和文去给二舅烧新香。
那天的天气很好，我和文提着发好的纸钱和烟花爆竹，来到二舅的坟前。
大半年的时间，二舅的坟上已长满了枯草。那些陪葬的花圈、纸马，只剩残肢断骸，整个坟头一片苍凉。
文拿铁锨将二舅坟前的荒草铲开，露出一方新鲜的黄土，然后抖开纸钱，将香烛一起点燃，然后我们俩虔诚地跪下，给二舅磕头。
我边磕头边祷告，让二舅原谅我的不孝，原谅我没有送他最后一程。
肆虐的风卷起纸钱，像一只只翩飞的黑蝴蝶，打着旋儿在我们面前旋转，然后轰然跌落在二舅坟上，点燃了那些枯草。我和文慌忙斩下树枝扑火，幸亏荒草不深，我和文很快就将火扑灭了。
大家都说那是二舅显灵，一高兴把坟上的草点燃了。我但愿那是真的，我但愿他能听到我的忏悔。
过完十五，文去了北京，我留下来带女儿。
清明节，我买好香烛纸炮，租车和公公一起来给二舅上坟，此后年年清明节，都是我和公公一起来给二舅上坟。
每一次，我都虔诚地下跪，虔诚地祷告，虔诚地祝福二舅在天堂比在人间过得好，有幸福的家，有疼爱他的人，不像在人间，冷冷清清。
如此，我才能觉得自己的愧疚少一些。
一别经年，又是一年清明节，二舅，愿你在天堂幸福安康!
齐帆齐年度读书写作成长营第36天打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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