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你知道的，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1.

有很多时刻，苏航都无比想逃离这个令他窒息却又向往的城市。

比如现在，21点25分，抬头仰望夜空，灰蒙蒙地没有一颗星子。而身后高大的写字楼，却依然灯火通明，里面每个伏案的人似乎都卯足了劲，想在这片繁盛而早已拥挤不堪的石头森林中，开拓出一块属于自己的广袤之地。苏航当然也不例外，年轻的时候不将自己拼得遍体鳞伤，对这个社会来说就是一种罪过。

大憨，你好吗。

躺在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原本已被封存在记忆中的人莫明地发来一条消息，让苏航有点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像你在欣赏一幅画，而画里的人却突然咧开嘴对你笑了……

嗯。

不想有太多的牵扯，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字，苏航便将手机关机，也没有回“家”。呆在那个狭小到连手脚都舒展不开的房间，呼出的二氧化碳，下一刻就被自己吸进血液，苏航觉得坐牢也不过如此了。

秋天的夜逐渐变得很凉，昏黄的路灯，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惨淡的景色，但苏航喜欢。怎么说呢，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太热闹，反而折磨人。

2.

小航，航航，我觉得我这样叫你都挺好的呀，多可爱！现在情侣之间都会给对方取昵称的。

不行，我比你大，尊老懂不懂。苏航说着，不忘将自己面里的肉悉数挑出来放进对方的碗中，心里有点幸福的小无奈。

切，不就比我大了几个月嘛。要不我叫你大航，不，大憨，哈哈哈，反正你有时候看起来就呆头呆脑的。女孩对自己的灵机一动显得十分满意，满足地吃了一大口面。

苏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晚上睡觉可不打鼾。

3.

苏航趴在桌上醒来的时候，游戏里的队伍已经解散了，颇有种江湖没落，人走茶凉的味道。

黎莫，你小子忒不厚道了，竟然中途退场，这回不会又掉坑里了吧！幸好我们队没输，不然你就等着请我们吃满汉全席吧！

看着队友的留言，苏航不由得苦笑，这是自己第几次在游戏过程中睡着了……或许年纪大了，激情也消退了不少。哦，对了，“黎莫”是苏航随手取的游戏网名，还曾被一干人嘲笑听起来像个gay。

胃隐隐不舒服，苏航想起来当时工作忙到没时间去食堂，只拿了几片饼干垫底，而电脑显示现在已是凌晨12点03分。环顾四周，此时网吧内依然刀光剑影，烟雾缭绕，真正的冒险仿佛现在才开始。不过苏航是扛不住了，明早还要上班，持续堕落可不是个明确的选择。拿起桌上的手机，苏航犹豫了一下，最终长按了开机键。

4、

真好呀，总算还有些温暖的感觉，胃的不适也被安抚了。

从网吧出来，苏航都会习惯性地到这个小食摊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俨然是位老顾客了，每次都能得到老板额外给的几只饺子。摆摊的是位身材胖胖，相当爱笑的一位阿姨，尤其是说起她那在某某知名大学读书的女儿时，更是一脸的骄傲。当初，自己上大学，甚至读研时，母亲跟村里的人说起那在大城市的儿子应该也是这样的表情，苏航想。

小伙子，都这么晚了，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准备收摊回家，我那老伴肯定还不睡等着我哩。阿姨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航看到她嘴角的笑纹都深了。

阿姨，你这样不觉得累吗？

之前她跟苏航唠嗑的过程中，曾提过自己的爱人因为工地上的意外导致双腿瘫痪，至今是靠轮椅行动的。所以一家的经济基本由她撑起，何况还要供养一个上大学的女儿。

累啊，当然累，怎么可能不累呢。有时候，我自己也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觉得自己的命太苦，但是一想到如果我倒下了，那我丈夫和女儿怎么办，所以我就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工作……其实人呀只要一忙就没空想那么多了。而且你看我女儿这么优秀，我老公也很疼惜我，只要他们陪在我身边，我就很知足啦。

阿姨说得很朴实，但苏航能从话语间体会出细细流淌的情感。突然想起曾看过的一部又颓又丧的电影《奥利芙·基特里奇》，影片末尾的一句台词令苏航印象深刻。

「这个世界让我感到挫败，但是我还不想离开它。」

人生有太多的孤独与绝望需兀自咀嚼，咽下去了就走出来了，也因此渐渐变得强大；而无法吞噬的人，则自愿被一点点淹没，最终沉溺于海底。

5、

大憨，如果当初我没执意让你跟我回S城，你说，现在我们会是怎样的呢。

你知道的，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苏航回复完消息，困到意识模糊，已是凌晨1点45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