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的买卖

作者: 小森同学 | 来源:发表于2018-12-24 16:20 被阅读108次

    你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我想你不会知道,知道的人早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的父母在九年前相继去世了,他们捡了半辈子垃圾,从农村到城市,不过是脱离了耕作的生活变成一个捡垃圾的。而我的一生都与垃圾为伴,从这堆垃圾到那堆垃圾。

    小学五年级我就因为打架被退学,之后开始沉迷在网络世界里。在那里我认识了很多不一样的朋友,有一些听到我是个捡垃圾,会说我很酷。我第一次受到别人的赞赏,那种荣耀的兴奋感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父母因为常年与垃圾为伴,染了不少病结果早早就去世了,我在经济上也没有了任何收入,不得已我必须自己开始捡垃圾。

    垃圾有分很多种,我说的是变卖时的价值不一样。有人捡废铁,有人捡纸张,反正能卖钱的都有人在捡,我更听说有人去趴煤火车,偷煤来卖。

    大概三年前,从其他捡垃圾的人那听说,城市的东边有块地开始接收国外来的垃圾,里面有一些金属材料很值钱,我也就随着大家去了。

    垃圾堆里的恶臭味我早就习惯了,在城市人眼里那些无用的废物,就如同我们这些以垃圾为生的人,可是在我们眼里却都是生活的一切,是我们的希望,我们总希望在里面找到一件价值不菲的东西。

    “是艾滋病。”

    我因为打架被抓了起来,警察局例行行为,都会带我们去做个体检,警察拿到检验报告告诉我得了艾滋病。

    “艾滋病需要被抓起来吗?”

    我这样问警察,没有人回答我,我在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放了出去。

    我从另一个捡垃圾的人那听说,我们那班人里面十个有七个左右都得了艾滋病,只是没有当一回事,原因是那批从国外来的垃圾里有医疗用品,被用过的医疗用品中有一些带有艾滋病菌。

    我知道艾滋病,是一种没得救的绝症,一开始知道我有艾滋病是惊讶的,就像拿到了死神的审批书,死亡的时间被提前告知了自己。

    “想那些干嘛,我觉得有种病是好事。”

    一起捡垃圾的这样和我说,我一开始会觉得很莫名其妙。

    “你想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还要担心着之后怎么活下去的问题,现在知道了,反而轻松了,也不用省着力气去为了生存努力。”

    我那一刻释然了,艾滋病好像对于我们来说,很普通,更可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天晚上我开心的跑到网络上告诉那些从没有见过面的朋友们,他们沉默了几个小时,有人试图安慰,更有人觉得我这样更了不起——为什么会觉得我了不起,我也不知道,但我又一次得到赞赏,可高兴了。

    “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身体有什么变化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垃圾堆里面生活的人,身体都是不干净的,即使有什么变化,我也不能察觉。

    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还是照样捡垃圾,变卖到钱去上网。

    “你好,听说你有艾滋病?”

    “对的。”

    应该有一个多星期没人和讨论起关于艾滋病的,这个网名叫京生的人好像特别关心我的病症。

    “我可以和你买点血吗?”

    “买血?”

    我们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才说出了真实来意,卖血我不陌生,十五岁开始就有了卖血的念头,可是体检不过关,根本就没有人想买我的血,说我不新鲜。这倒好,得了艾滋病反而有人想要了。

    “当然可以,你想要多少,可以出多少钱?”

    “我不需要太多,一点点就好,一千块你觉得够吗?”

    我不知道一点点是多少,但是一千块对于我来说,那可以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没有问题。”

    我们达成交易,在第二天约了见面,这个叫京生的人长得不高,样子谈不上多好看,反正很普通那种,我们的交谈也相当简单。

    “这是一千块。”

    他不是递给我的,而是扔到我面前的,用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包着,里面还有一支没有用过的针筒。他要求我当面用他带来的针筒抽出一些血液,血量由我决定,重点是血液必须是我的。

    我抽了半筒给他,本来是想着给他一针筒,想想还是没有给那么多。

    有了一千块,我也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去捡垃圾,在我的钱花到差不多时,京生又一次发信息找我。

    “你的血还卖吗?”

    “当然,这次要多少,能给多少钱?”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血是有价值的,决定这次要加一下价。

    “不是我要买,是我认识的一个网友。”

    他给我推荐了一个叫赴书的网友。

    听京生说,自己买我的血是去报复一个女生,他和女生从高中就认识了,从暗恋到明示,整整八年。

    “她说自己被吓到了,给她点时间考虑。结果一考虑就是五年。”

    “这么说你暗恋三年,表白不成功又对她好了五年!”

    京生没有说话,安静的呼吸声我直视着电脑屏幕的他。

    “现在我明白,就是不甘心吧。”

    京生最后给出了总结,他为了这个女生,把自己当奴隶一样,把女生当女朋友照顾了整整八年。

    “我知道自己傻,八年青春就这么浪费了,可是她朋友告诉我,她这八年之间,认识了五个男生,还为其中一个打胎了,你知道吗?我连她哎呀一声都能紧张一整天。”

    感情的事情我不懂,我的世界不存在感情,女生有了男朋友之后,京生还试图保持对女生的好,听说那个男生叫胡路,是个从事健身行业的,做咖啡的手艺很受欢迎,京生说他和女生搞到一起就是因为学做咖啡。结果她身边看不惯的朋友把一切真相告诉了京生,之后的事情就他找我卖血。

    “你把我的血怎么用了?”

    我突然有了好奇心。

    “注射进她的身体里。”

    “她愿意那样做?”

    “我有我的办法。”

    京生说得有些得意,我却有种奇怪的感受,有些痛苦。

    赴书虽然是京生介绍过来的,可他和京生比起差别很大,他看起来就像是屏幕里走出来的明星一样,白皙的皮肤,标志的五官,身高可能有一米八九左右,整整高我一个头。

    “你能卖给我多少?”

    还没等我开口,赴书冷静地问道。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我大概听京生说过,那一点量太少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买那么多艾滋病血液来做什么,但我明白自己卖不了太多,毕竟我还需要一定血量继续活着。

    “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帮你找多一些这样的血液出来。”

    “行。”

    赴书讲话很干脆,这点让我有些意外。我想到了一起捡垃圾的其他人,他们绝对对卖血液的事情有兴趣。我回去之后,找他们说了关于卖血的事,结果和我预想完全一样,那些同样得了艾滋病的人都找上了我。

    “真的,我们这样的血液还有人要?”

    “对,按能保持活着的量,都卖了吧。”

    我大概找了二十几号人,赴书来了之后没有一下子全要,他说血液难保存,他同意加价给我们,其他多余的钱当工钱,帮他把血液散播出去。

    后来我才知道,赴书是一家小企业的二代子,从老爸那继承过来之后,用不到几年的时间把一间小企业发展成当地具有知名度的名牌企业,结果却遇到黑白勾搭的计算,直接被搞破产,一摞摞本具有法律效应的合同变成了废纸。

    我们听从他的要求,在指定的人物身上,通过各种途径输入我们的血液,有在软椅上放带有血液的针头,有在饮料里面下料,能用到办法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我觉得我们满厉害的。”

    京生有一天充满自豪和我说,他发了一段视频给我看,视频中的女生赤裸着身体,双手紧紧抓住一条白色的浴巾在胸前捂着。

    “你真的有艾滋病?”

    女生对着镜头一直重复地问着这句话,视频外一个男生的声音,相当骄傲地说。

    “我骗你干嘛,我真的有艾滋病。”

    视频是胡路发出来的,他因为那个女生得了艾滋病,知道是京生的行为之后,开始疯狂的约炮,每次成功之后,他都会向京生炫耀。

    “她死了,跑出去被车撞死的,我没有去看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京生说那个自己喜欢的女生死了,自己建了一个艾滋病群,那些和胡路发生性关系的女生都会被拉进那个群。我是那天之后被拉进去的,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他和胡路怎么熟悉起来的,经常可以看他们在群里说话。

    “欢迎你的加入。”

    每次有女生加入,他们都会很礼貌的做出充满仪式感的欢迎仪式。当然加入的人大部分都退出了,不过他们更有趣的是会给对方寄送去一件寿衣。

    我觉得满好玩的,不知不觉之中我也和胡路熟悉了起来,后来他约我出去喝酒,我们几分醉意上来之后,我问他。

    “你为什么不找京生算账?”

    “你是说我得艾滋病的事?”

    “对啊。”

    “我本来想杀了他,可是玲玲死了之后,我才发现他真他妈的可怜。”

    胡路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玲玲是京生喜欢了八年的女生,胡路说京生的长情感动了他,虽然是很笨蛋很低能的行为。

    “这个世界为了利益,为了名望出卖自己的人不再少数,他们不知道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都是有代价捆绑。”

    在艾滋病群里不止胡路这样享受传播乐趣的人,我曾在那个群里看到一个电影监制这样说,他潜规则过的演员我都不认识,不过年轻的嘴脸很是可爱。

    更特别是群里一个女生,一年的时间里通过性关系传染三百多个人,通过那三百多人的二次传染可能高达上千人。她说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是老公出轨和她发生关系,然后传染了洁身自好的贤妻良母,看着一个个完整的家庭破败,就觉得太值得了。

    胡路说女生就喜欢坏坏的男生,如果会做点咖啡,拉个花之类的,就迷得要死,这种一点都没觉得多高尚的手段其实相当可笑,但很多女生就是莫名其妙喜欢,更没有什么主见,被几句不合群为借口的话就乖乖就范。

    我和胡路很投缘,那次喝酒之后,我体会到胡路拍视频的快感,他说看着那些很白痴的女生知道有艾滋病后,哭泣的嘴脸相当讽刺,也很活该。

    我和赴书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准备离开时,他说要去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他说的地方到底有多远,只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艾滋病的死亡过程,是我认为最绝望的一种。”

    他说把他搞破产的那些人知道有艾滋病后,那种痛苦的感受让他很开心,很兴奋。

    从胡路到赴书,我突然明白了,他们是在转移痛苦,转移本身的绝望。我看习惯了绝望,就像我们这群捡垃圾的,面对艾滋病时毫无感觉,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却变成了改变我们人生的一种途径。

    那些城市里的人得到是痛苦,而我们却是无比的开心,因为卖血让我们有了大把的钱,可以做很多以前没办法做的事情。

    胡路还在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京生继续维护着艾滋病群的一切,也开始帮我们建立卖血的渠道,保证我们的安全和隐蔽。

    而我们也在控制身体卖着血液。对于将死的人,我突然害怕起来,我害怕很快就要死去,害怕血液不够用。

    不过京生也担心我们死了之后不够血液卖,如果我们可以感染多一个愿意卖血的人,一个五十块,如果业绩好,还有一定的奖金。

    现在的垃圾堆里,我们早就不在,感染下一个艾滋病者,是我们现在的生计,也是我们活着的动力,没人知道我们对有艾滋病这件事多庆幸。

    你说活着难吗?

    你嫌弃的,曾是我奢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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