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收到X的消息,距离上次联系已经过了半年了。那天,她突然给我发来一句“我恋爱了”就匆匆离去,还没赶上看我送的祝福语就没了踪影。
而这次,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分手了。”
当初注意她是因为一张照片,照片里她一席旗袍,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抿着嘴轻笑,当时我就想,民国时期上海的名门闺秀若是穿越到这里,也不过如此了。她写字有一股读过很多书才有的书卷气,文字干净,准确,她单单写盐水毛豆,就能让人口齿生津,又常从寻常生活中发现出很多趣事来。看她写的东西,完全成了我空余时间的享受。
后来她说所谓故事也没什么两样,无非是一开始,以为对方那么特殊那么不落窠臼,到最后,终究也还是落了俗套。
男人是双子座,大她九岁,完全陌生的职业背景,可却有那么多相同之处,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等了那么久,一天他打个招呼笑了一下,伸手过来,带上她就走了。一路上还有很多话说,于是常聊天到半夜,她爱京剧,写小篆,这种生僻爱好,他样样可谈,这种人可遇不可求。
后来他们谈诗、写字,看话剧,写两地书,交换日记,无比愉悦,关系迅速拉近,日子逐渐向前,彼此不再满足千里传音。于是她为他从上海搬到北京,两人开始同居开始生活过日子,开始谈婚论嫁还买了婚戒,开始讨论酒宴怎么操办。
可忽然有一天,对方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那消息如此突然又重磅,像核弹爆炸。若是核弹爆炸也罢了,可怕的是人还活着,要接受现实,要忍着痛含着泪重建家园,而这句话又如此平常,发生在他们同居4个月后,她刚下飞机回家的路上,之前他们还像模像样地异国旅游。随后,她耳鸣两日,对方说什么,全然听不清。
她想不通,明明新生活刚尘埃落定,刚要翻开一本书的新章节,还来不及喘第一口气。她自认自己没有对不起他什么。她虽是富裕家庭出身,可却从没一丝娇惯脾气,她为了他抛却一切,告别亲朋好友,切断工作人脉,投身到陌生城市,也是奔着要建立全新关系,适应准妻子身份。这个吃惯西点的人,要走进厨房煎炒烹炸,猪油葱花。这个之前的公司高管,新工作却选了一份清闲许多的职位,因为她想做二份之一的家庭主妇,书上说过,想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喜欢住男人的胃。她从不委屈,因为她觉得在爱里,这些都是应该的。
男人是苏北人,常怀念故乡的包子,又抱怨北京的包子总不合胃口,她四处打听又骑着自行车各处寻觅。第二天早上,她带着自豪和期待,往桌上摆了五种包子,可男人各吃一口,只是摇头叹气。
她气的把包子统统倒掉。她倒不是气他,是气自己没做好。最后她拜托扬州的朋友从富春茶居每周快递,男人才满意。可吃完了又说,“为什么要快递?为什么要为这么小一件事花这么多精力,你就这么闲,除了买包子你的生活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责备不止这些,比如在沙发上坐皱了他的衣服,呆在家里怎么那么宅?出去怎么又画了比较重的妆,不打扮的话?怎么又那么随意,打扮一下,怎么胸口开那么低?
这些话,他之前从来没说过。
她问我,男人是不是不喜欢女人这样。
我说扯淡,男人追你的时候你放的屁都是香的,等在一起了,煮饭少放了两粒米他都能跟你大吵一架。爱,有百种理由,不爱,也有千般借口。
她叹口气说,其实都是宿命。男人求婚的指环竟然小了两个号,后来她又说,其实男人真爱京剧吗?未必。有一次难得的演出,阵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照样呼呼大睡。
只是那时候她太过沉迷于爱情,变得盲目又愚蠢,这些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他说分手,直到分手当天他出差,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一个女孩子电话里说我姓甚名谁,和你的他有什么关系,她这才清醒过来。
其实诸多变化早就摆在她眼前,只是那时她不相信罢了,现在一看结局早就注定。她想把他叫来当面跟自己说清楚,又想告诉那女孩“你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笼迟早要被吃腻倒掉的包子罢了。”可她忍住了,一是教养,二是觉得说了又有什么意义。枯萎的爱终究是覆水。
白天她淡定的处理完了那女孩,然后沉沉睡去。半夜她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她抱着自己的双臂,第一次感觉这座城市如此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感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对未来的茫然。
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她说不知道。她切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辞了工作,留在这儿如今也没什么意义,就这么回去她又有些不甘心,最终买了去往陌生城市的机票,散散心再做决定。
和她道别以后我在想,到底是人总不知珍惜,还是真像古人讲的,红颜多薄命。
我又想,她是不是还会遇到那么一个人,能让她离开一座熟悉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去往另一座陌生的城市,为了给他买几个合乎口味的包子,殚精竭虑的在大太阳下骑车走过北京不熟悉的几条街道,正午的阳光穿过梧桐树叶,蝉不知疲倦的鸣叫,她的身影显得那么细瘦。
希望还会有那么一天,也希望再没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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