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溜溜
有时一定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当某个人表现出不顾他人感受和想法的行为时,我们一般会责问他的自私自利,评价这个人太自我。我们的观念里一直存在一种利他精神,可以顾忌别人心情的人,才会赢得掌声与祝福。“自我”,在这里变成贬义词。而撇开别人眼里的评价,自我是非常个人化的特质,用于“觉察到自己的一切区别于周围其他的物与其他的人”,是区分自己和他人不同的关键因素。也可以说,每个人身体里,都必得具有自我精神。
1943年出版了至今畅销不衰的《源泉》,和1957年出版了美国历史上仅次《圣经》的超级畅销书《阿特拉斯耸耸肩》的俄裔美国哲学家、小说家安•兰德,无疑是代表“自我”发声的杰出人物。她始终强调“不能使个人利益得到最大伸张的社会,就不是理想社会。”她推崇“理性的私利”,认为“如果一个人希望保持自己的个人利益,并且宣称自己有权利获得个人利益的话,他必须同时承认别人也具有同样的权利。”安•兰德的个人主义和理性思维在不无例外在《一个人》里得到体现。
小说最初暂定名《自我》,直指作品核心,为避免多早泄露内容,随后改成温婉隐晦的《颂歌》,但意在赞颂“人的自我”这一思想显而易见。此次中文版译名《一个人》,仍万变不离其宗。
书中,安•兰德构建了一个与独立思想对立的世界——一个绝对集体主义的世界。那里属于“所有人”并非属于个体,只有“我们”没有“我”。但所有人都有名字,就像所有人都有各自的安排,从分配食物到分配工作到分配男女结成一对(纯粹交合)到老有所依,几乎所有人都不需要费脑思考安然生活就从天而降,只因为他们有一个万能的组织,委员会。注意,委员会不是定义的领导班子,它只是和“所有人”一样,是“我们的兄弟”。但没有谁会思考“我们的兄弟”中,为什么只有委员会有权决定别人的命运,因为他们并不清楚世间有“自己”“别人”或“命运”一说。小说中不管是环境的营造还是人物性格的把控,都是停滞的刻板的,像一幅机械化模仿的拙劣画作,或者像乌泱泱一群人,任凭你百般努力,也不能揪出其中一个区别对待。
唯一保留色彩的是主角“我们”,他叫平等-2521,自有记忆开始,就明白辛苦劳作的意义是为了“我们的兄弟”。但他天生与别人不同,长得太高、太壮,备受歧视。和他挺拔的身体一样,他的头脑也不允许随意屈从,喜欢提出质疑,爱好冲撞规则。可能正是如此,他体会到孤立感,这让他在独处时触及到的他是一个单独个体存在的意识显得难以规避。他开始触碰并寻找那个“不能说出的词语”,挖掘那个“不能被提及的过去的时代”,他试图挣脱禁忌。但是安•兰德不过是赋予小说一个合理的由头,一条顺其发展的线索。身处一个坚固如铁的集体世界,孤立感不是百分百的好事,它可能使畏缩的人更懦弱,也可能让勇敢的人成为史诗般人物。一切前提条件是,自我被冠以何种正当认识。
安•兰德的哲学理念中,可以认识到的自我,并不是为自己私利的不择手段。它是理性、诚实、独立、骄傲等可实现人生价值的各种特质总和。理性的人“不能怀着侥幸心理试图摆脱矛盾”,诚实的人不能“假装事物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而不接受它们的真实面目。”独立的人不接受“别人的判断高于自己的判断,高于现实。”骄傲,则是使之富有勇气实现自我的能量。她给予人物核心灵魂,一个拥有多种特质的清醒而坚定的人由此产生,成功走向拥有独立人格的道路。平等-2521毋庸置疑代表了安•兰德个人主义的理念。于是兰德描写的不是逆途中求生,而是逆境里掌握真理,自我永远占据制高点,这又是一次对个人主义发起的绝对的捍卫。
安•兰德把情景放置在极端的环境里,把个人意志完全掩埋继而绝地重生,就不止是为了证明“自我”不妥协于任何权威社会,不消灭在任何集体意志,还意味着我们常常对“自我”的一种忽略。有多少时候不敢承认自己的思想强大独特,是因为担心徘徊在人群边缘;还有多少时候不想认可别人思想的强大和独特,是因为要防范被人甩开滞后的可能。就像无论何时,都有人软弱,有人果敢,有人泛善可陈,有人光辉无限。兰德说:“这个地球的秘密并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它们只呈现在寻求它们的那些人面前。”成功者,只有一小部分。发现成功秘诀者,也就那一小部分人。
“我们”的世界,有始终卑怯而麻木的人,如同委员会只认可蜡烛的发明而否认电的发现,也有蠢蠢欲动却只恐惧压抑的人,比如暗夜哭泣、梦中惊醒、或突然尖叫的人,这些平日里顺从得几乎没有情绪的人,终究没有按捺住内心渴望。即使如此,甘于麻木或者压抑仍是出于自我的意愿,兰德一直尊重这种意愿,它体现在了小说结尾处,当“我们”明白作为一个人的真正形态时,当他希望把自己的觉知传递出去的时候,他选择了一些人,那些人都是表现过寻求自我却无路可循的人。而对于冷漠无知的另一些人,则不加考虑。
安•兰德意在唤醒,但是,不强求。自我意识的产生,恰恰不可能是强制性能够做到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