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
她总是半眯着眼睛,长长弯弯的睫毛比班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子还漂亮,她嘴唇的颜色比鲜血还浓烈,每说一句话就下意识的抿抿嘴巴,她最可爱的地方就是身后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了,我不止一次趴在她的尾巴上流眼泪。
她是一只松鼠。
她也只有我一个朋友,虽然她那么漂亮。
体育老师青睐漂亮的小姑娘,每逢体育课他都会叫几个男生搬来测试仰卧起坐用的垫子,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把漂亮的女孩子一个个点到,被点到的女孩子都可以坐在垫子上休息,而我通常是站在边上看着垫子上坐满了漂亮的女孩子。
刚开始点到的几个姑娘是极其漂亮的,唇红齿白,侧影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后来点到的,便是一些稍显乖巧的平常女孩,也称得上讨喜;最后看着垫子上尚有空隙便会点一些样貌欠佳但是活跃开朗的小姑娘。
我看着班里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坐在垫子的最中央,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给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体育老师的热爱属于他们,不属于我,我只是不被在意的一个不善言辞的奇怪的小女孩,脑子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一个漂亮的松鼠朋友。
我的朋友松鼠姑娘最近她嘴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鲜艳,红的好像可以淌血。
我有些不安,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几天后我去学校听见好多人议论纷纷,隐约听见关于体育老师,鲜血和报应。我觉得奇怪,想要抓住一个人问问,奇怪的是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顺着学校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的教室,奇怪的是我竟然看见班里讲台上的老师是完全陌生的面孔,等我坐在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才发现原来周围的同学也都不认识,我竟然迷糊的走错了教室。刚想站起来,却听见上课铃声响起来,只好暂时先坐在座位上等待下课再回到我的班级。
讲台上的老师清了清嗓子,议论纷纷的同学都停止了交头接耳看向老师。老师的目光扫视了全班最后落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我以为老师要询问我是哪里来的于是便急匆匆的站起来想要解释,却听见老师说,“最近我们学校里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别的班级怎么样我不想管,但是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不要乱传谣言。”说到这里,我突然看见班里第一排坐着我的朋友——松鼠小姐,她毛绒绒的尾巴轻轻的左右摇摆,我更加疑惑了:我从来没在学校里面见过她。这时她好像察觉了我的目光,回过头来对我一笑然后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走出教室想要回到自己的班级:五年三班。可是我抬头再三确认这间走廊尽头位置的教室确实挂着五年三班的牌子,我不知所措极了。这时候我突然看见班里的一个女生从厕所出来,我想跟着她走准不会再弄错了,于是我跟着那个女生上了一层楼走到楼上走廊尽头的教室,再进去之前我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牌子:六年三班。
可能是提早换教室了也说不准,毕竟我们下学期就是六年级了呢。
这时候我听见班里的男生在大声的议论着,“嘿,你们听说明筝的事情了么?到底谁能讲讲怎么一回事啊?”
明筝就是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每次坐体育老师的垫子时她总是第一个被点到,她总是半眯着眼睛,长长弯弯的睫毛,她嘴唇的颜色比鲜血还浓烈,每说一句话就下意识的抿抿嘴巴,她最可爱的地方就是脑袋后面那条毛绒绒的马尾辫了,我不止一次的想要摸摸看是不是和松鼠的尾巴一样柔软。
另一个男生接话说道,“嗨,你们不知道。我爸是公安局的,他打电话的时候说,咱们班明筝昨天下午把体育老师用刀捅死了,体育老师死的时候还是光着身子的呢!明筝被发现的时候竟然咬着体育老师的脖子,嘴上全是鲜血呢!那个体育老流氓,真是报应啊!”
轰隆一声,我突然脑子一炸。
明筝的马尾辫,松鼠姑娘的大尾巴,长长弯弯的睫毛,鲜红到淌血的嘴巴。
她们,她们……
我眼前突然一黑,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雪白的墙壁和桌子对面的女医生,空气里弥漫着各式药品的味道。女医生皱着眉问我,“明筝,请你仔细的回忆一下你是怎么到体育老师的办公室的?还有你单独提到的松鼠姑娘到底是什么?”
明筝?我怎么会是明艳美丽的明筝?我是默不作声无人关注的安小茹啊,她在说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松鼠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年前,五年三班的班里有一个叫安小茹的姑娘要转学。安小茹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性格内敛沉默,学习成绩不好也不坏。在班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当她要转学的那一天时并没有什么人对她依依不舍。放学的时候安小茹默默地收拾东西,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一个人哭了起来。这时候明筝突然进来了,看见哭泣的安小茹便过去安慰她。安小茹靠在明筝的肩膀上,把头埋在明筝毛绒绒的长马尾辫里不住的流眼泪。安小茹抱怨自己的平凡,说起自己羡慕明筝的美丽,羡慕可以在体育课的时候坐在垫子上。
安小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明筝刚刚被体育老师借口帮忙拿东西而在办公室里强奸。安小茹羡慕明筝令人惊艳的美丽的同时,明筝也羡慕安小茹的平凡,平凡的可以躲过体育老师的青眼和魔爪。
那一刻,明筝希望自己就是安小茹。
坐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我听着女医生对我的诊断,“初步判断,病人明筝属于精神障碍及分裂,第一人格是一年前转学的同班同学安小茹,另一人格是臆想的人物松鼠姑娘。杀人行为系患者明筝第一人格的行为…”
因为未成年,也因为女医生的诊断,我不用承担任何刑事责任,在精神病院住了几天以后也被父母带到疗养院。我偶尔会听到周围的护士议论我的故事,多半还是对我遭遇强奸表示同情,对我杀死体育老师的事情表示同仇敌忾。可是,按照他们的说法我是明筝,我被体育老师强奸,但杀人的真的不是我而是松鼠姑娘啊。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女医生不相信,这里的故事也不相信,爸爸妈妈都不相信。慢慢我也就不说了,因为自从上次在教室遇见松鼠姑娘以后,我就再也没看见过她,这一切也许都是我的想象吧,在疗养院吃药吃多了,迷迷糊糊之中我都要迟疑松鼠姑娘到底是不是我为了逃避杀人责任的一种自我安慰。
在疗养院里,我静静的看书,听话的吃药。
有一天护士小姐说有人来看我,我看到安小茹的那一瞬间我才真的确信:我是明筝不是安小茹。
可是安小茹她的睫毛又弯又翘,嘴巴红的好像要淌血,脑袋后面有一条又粗又蓬的马尾辫。
我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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