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跌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出宫已然快一月了,护送的羽林军头领出了京城便翻了脸,说奉太后密旨,将一干人等发往西部荒原流放。
出宫的不过是些娇弱女子,打不过也跑不得的,悲悲戚戚过后也只能上路。
好在羽林军军律森严,一路上除了风餐露宿,辛苦自不必言,幸喜倒无逾距之事。
数十日以来,众人皆是疲惫不堪,衣衫裙裾也都污秽无比,渐渐已有人诞出异样的念头来。
“快走!”羽林军头领甩着鞭子呵斥,璎珞勉强爬起身来,稍稍松一口气,强撑着往前挪去。
“不走了!”林贵嫔恨恨地把包袱摔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分天子妃嫔的气度也无。
头领皱了皱眉,纵马过去,玩弄着鞭子问道:“何事?”
“领军,这个女人说腿折了,走不动了。”底下的羽林军奏报。
“腿折了?”头领的眉毛挑起,鼻子里哼出一声:“莫非还以为自己是在宫里做着贵嫔,行路都要轿撵么?”
林贵嫔恨恨地看他一眼,大声道:“走了这么多天,直拿鞭子催着我们,行的这么急,莫若说我们都是深闺中的女儿,平日里未曾行过这么些路,便是换了行卒走夫,两条腿也早已走废了吧?”
她将脚蜷在大腿之下,污秽的裙摆下,可看到素色的绣鞋满是血污。
“贵嫔未免小瞧了我们这些兵卒,”头领用鞭柄指点着手下不多的几个人:“我们与众人一同出京,已有数十日,除了本官与斥候有马,其余的人均是步行。眼下天寒地冻,风凄草枯,兵士们也一样难熬,即使走废了双腿,也算不得什么。”
头领马前的一个小卒默默地低下头,璎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双军靴多处绽开,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露出的棉花也染成了泥色,脚趾从各个破口挣扎出来,在凛冽的北风中冻得青紫。
这一路行来,璎珞虽少说话,却从兵卒们的闲谈中也听出一二来。
不过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们,甫听说是送先皇的妃嫔们归籍,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妃嫔中富商望族不少,少不得要好生款待他们,不过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总也想不到,这样轻松的美差,竟能落到他们头上。
然而自从出了京城,这些人的面上,跟妃嫔们一般难见笑容,然而也并未多过抱怨,只是默默地随着头领,然而璎珞看着,这班孩子的眼神,却是一日苍凉过一日了。
林贵嫔也顺着看了过去,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妃嫔们的衣着总是宫用的,细致精美自不必说,重要的是轻便保暖,所以即便是女子娇嫩的双脚磨出了不少血泡,都锦的绣鞋却不曾破,仍可御寒。
然而军士的靴子不过一层棉布,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早就磨破了,不少年轻的孩子,甚至是用自己的脚底走了上百里路。
林贵嫔强硬了硬心肠,梗着脖子道:“将军也知步卒疾苦,我等弱女子自然更不好受,如此天寒地冻,将军若是一味赶路,只怕手底下人要说将军不体恤下属。”
她虽仍是强辩,言语却显然缓和了许多,对头领也换了“将军”的称呼,想必他听得很是受用,微微一笑下马,吩咐斥候前去探路,其余人原地休整。
璎珞找了块相对干爽的地方坐下,只觉得四肢都快要松散开来。
她是乐姬上位,又尚未受封,妃嫔中颇有些看不起她,往往三五成群而坐,她却也并不在意,只轻轻敲打着酸痛的四肢。
璎珞不经意间一个抬头,却见林贵嫔起身,向她这边走了几步,脚步颇为犹豫,马上有别的妃嫔起身拉住她,两人悄声说了几句什么,看了璎珞一眼,又重新坐下,璎珞略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以为意。
头领仰头灌了口酒,火辣辣的水流顺着喉咙流下,似乎刀割般将身体的血液都释放出来,冻僵了的身体顿时有了一丝暖意。
他是世家子弟,然而并非望族,多年也只做到个小头领,从未领过什么肥差。
这趟差事更是苦不堪言,饥寒交迫又没有油水,若不是尚存着世家子弟的风范,怕是早在林贵嫔吵嚷起来的时候,他的皮鞭已忍不住挥下去了。
马蹄声打乱了他的思绪,斥候从远处策马归来,马头奇怪地左右摇晃,头领不由多看了两眼。
不过一瞬斥候已来到面前,翻身下马行礼,他将头埋的极低,头领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庞,只听到禀报前方未见异常,便点了点头让他站起身来。
“都起来,要走了!”头领不耐烦地踢着地下的枯草,这门差事委实无趣的很,跟这帮虽无名分但仍骄傲不已的妇人打交道,是极头疼的事,一路行来,头领的耐性大不如前,只盼早早了结了这桩差事。
散坐在地上的兵卒们都陆续起身,有气无力地拍打着身上的枯草。
其中一个小兵向围坐在一起的妃嫔们走去,想呵斥她们赶快动身,忽然他愣了一下,转身呼唤头领,语调十分迟疑。
“什么事?”头领已翻身上马,闻言不耐烦地转身,也愣了一下,他看到妃嫔们聚在一起,都站起身来,却不动步,一起看着他。
“哦?”头领颇有意味地笑了,他调转马头走了几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这些昔日的妃嫔们,璎珞也远远看着,摸不清状况,一时很是奇怪。
“将军大人,”终于还是胆子大一些的林贵嫔在众人的推搡下站出来说话,“我们,我们想……”
她嗫嚅了一下,被身后的人推了推,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那句话:“我们想请将军开恩,放过我们一马!”
“哦?”头领挑起眉头,却仿佛并不十分惊讶,只是笑道:“为何?”
“将军不过是奉命而为,”林贵嫔咬了咬牙,说了下去:“流放我等,对将军没有丝毫好处,想必若是我等老死在边陲,将军也不会因此而功居上位。”
头领眯起了眼睛,手中将马鞭缠来缠去,看着她点头:“说下去。”
“而将军若是肯大发慈悲,”林贵嫔定了定神,索性一口气说了下去,“我等身边有些金银细软,除却分发兵卒外尚剩余不少。
我听说将军少有雄才,只可惜无人赏识,若是有金银开路,想必将军的仕途会顺利得多。
况且,我等家族势必对将军感激涕零,将军将来所到之处,但凡我等家族势力之内,必定鞍前马后,为将军驱使。”
林贵嫔大着胆子说完这番话,只觉得心中砰砰跳个不停,鼻尖在这数九寒天竟然沁出了汗。
她停了一会,不见有回应,疑惑地看一眼,却见头领仰头望着灰白的天空,不发一言。
“条件的确不错,也很合理。”头领呆了半晌,慢慢地说道,“可惜,”他缓缓低下头来,脸上有一丝怪异的笑。
“这番话若是在我十年前听见,定然会应允你,不过如今我年纪大了,却是知道,金银仕途重要,脑袋却更重要。主子的命令是违抗不得,尤其是,当我的主子是太后的时候。”
他用鞭柄敲一敲马鞍,喝了一声:“都给我清静些吧!我若是有妇人之仁,又何必如此辛苦,带你们穿越这百里荒原?我虽是个军人,却不要以为我不会对妇人动手!”
一群妃嫔好像都愣住了,沉默了一刻,头领等得不耐烦,拨转了马头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一声“跑”!
他猛地回过头去,看见妃嫔四散,显然是经过商议的,两三个人做一群,逃跑的方向却各不相同。
事发突然,年轻的兵卒缓过神来,拔步追去,却因脚上有伤,行动得并不十分迅捷。
然而头领并不十分担心,低低冷笑一声:“终究是些在笼子里长大的金丝雀,又怎能逃得掉呢?不过,”
他轻叹一声,“女人就是麻烦些,我倒是想及早行使密令呢。”
璎珞并未与众人站在一起,妃嫔们四处奔逃时,她也震惊万分,却看到安若素一身黄衫混在人群中,行动极其迅捷。
她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却觉得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回过头来时,只见斥候轻轻地唤她:“顾清音,请跟我来。”
不过一炷香功夫,兵卒已将四处奔跑的妃嫔尽数抓了回来,头领甚至都未纵马去追。
他冷笑着问坐在地上哭泣的林贵嫔:“不是说,你等都是深闺中的女儿家么?怎么竟妄想跑过粗砺的兵卒呢?”
林贵嫔哭得十分伤心,恨恨看他一眼,无暇答话,安若素却缓缓站在,柔声道:“将军大人。”
头领不耐烦地勒住马头,他今日被叫住了许多次,委实有些不耐烦了。
然而安若素衣衫竟然还算整洁,语气也轻柔和缓:“还请将军大人不要怪罪我们姐妹。林贵嫔劝说众人一起逃跑时,我等原先也并不十分敢的。
然而林贵嫔说,已有六七分把握,又说家中父母年迈,已等得心焦,我等心中实在不忍,方答应了她。还请将军看在林贵嫔思念父母之情,不要为难于她。”
林贵嫔猛地止住了哭泣,看向安若素,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安若素也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错综复杂,有怜悯、同情、悲伤、失落,更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狡狯和得意。
林贵嫔呆了半晌,突然冲向安若素,势若疯虎,口中骂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贱人,明明是你……”
“拉住他!”头领喝道,便有兵卒上前按住了林贵嫔,将两人分开,林贵嫔口中仍咒骂不休,兵卒不得不用布塞住她的口。
安若素被扯得鬓发散乱,犹强自镇定地抿了抿,突然她眼神一亮,冲着头领身后甜甜喊道:“璎珞姐姐!”
彼时璎珞在斥候的帮助下上马,已离开众人数十步远,正想趁着混乱逃出,却不想安若素一口叫破。
璎珞愤然回头,只见安若素脸上一派天真神色,嘴角绽出一丝恶毒笑意。
“驾!”未等头领发话,斥候使劲抽了一鞭子,狠命催马前行,然而他心中有数,一骑两人,早晚要被头领追上。
大队应在数里开外,这匹马能不能坚持到那里,唯有听从天命。
头领打马前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今日的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斥候的马并非上乘良驹,又是一骑两人,他有信心追的上,因此也并未使出全力。
然而行出一里开外,斥候仿佛不要命般狠命打马,倒让他有些疑惑起来。
他一直以为,地面上的震动是两人纵马引起,却并未注意到震动越来越隆,待远处隐隐扬起烟尘才猛然惊醒:有埋伏!
斥候已跑进骑兵后面,数十骑兵士一字排开,缓缓地压了过来。
头领先是缓缓纵马后退,后来急速调转马头,没命地向原来的路跑去。
“备战!备战!”头领气急败坏地喊着,然而为数不多的兵卒们愣了一下。
他们并未真正上过战场,帝释又不好征战,大煜已经数十年没有战争了,恐怕兵卒们会的,只是在喝酒时将腰刀拿起来,虚劈几下吓唬吓唬来要账的店小二,作战乃是太过遥远的事情。
坐在地上哭泣的妃嫔们,诧异地看着宛如突然从地下出现的骑兵,他们的马高大威猛,色泽纯黑,骑兵都戴有面罩,在马背上坐得跟标枪一样直。
这个小小的战场的出现了一瞬间的极静,然后仿佛是意识到有了一线生机,妃嫔们顿时尖锐地尖叫起来,妇人们嘈杂的声音,像利箭一样贯穿了人们的耳膜。
“肃静!”威严的男声止住了喧嚣。
黑衣的男子与其他骑兵衣着并没有什么不同,却仿佛是这帮人的首领,他并不多话,只是向头领拱手:“这位将军,我们想带这位娘娘走,”
他一指璎珞,“是否可行?”
头领感到头皮发麻,诚然对面的这些力量,不是他能够抗衡的,然而若是失责回京,等待他的,怕也不止是丢官降职那么简单。
他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马刀:“职责所在,恕难从命,若要带她走,请问过我手中刀吧!”
突然间他就从马背上跃起,挥刀砍向对面的黑衣男子,没有一丝征兆。
头领虽然不是很通官场事物,武艺确是实实在在有一些的。
他看出来黑衣男子是这帮人的首领,唯有制服了他,才有底气说话。
然而料想之中刀砍入骨肉的声音却没有响起,黑衣男子以惊人的速度抽出了刀,气定神闲地架住了他的攻击。
头领退了几步方才站住,胸口血气翻涌。
他衡量了一下利弊,果断地放下刀:“我输了,人你们带走便是。”
黑衣男子仿佛笑了笑,号令骑兵回营。
那个假冒的斥候踢了踢一匹马的肚子,那匹马便载着原来的斥候向头领走来。
假冒的斥候笑笑:“别担心,只是打晕了。”头领狠狠瞪他一眼,只觉得心中怒火渐生。
身后的妃嫔眼见逃生无望,又哭了起来,兵卒们上前照料被打晕的斥候,一时又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帮人的来历,头领只觉得耳边不清净的很。
“够了!”头领拄着刀站起,心里缓缓地想,哭泣的妃嫔们惊讶地看着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握紧了手中的刀,脸上挂着怪异的微笑。
“传,皇太后密令,”头领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怪异的笑容越来越盛,握紧的马刀缓缓旋转,“先皇妃嫔众人,品行不端,礼度无法,尽斩于边陲荒原。”
马刀呼啸着砍向云嫔的脖子,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怕是见不到父亲了,她心里哀叹了一声,身为御史台的父亲已五年未见,可衰老成了何种模样?
听闻母亲旧疾复发双目失明,她却知母亲不过是思念她夜夜哭泣而已。
便这样死去了么?她心想,然而却未等到意想之中的疼痛与流血,只有“呼”的一声,并妃嫔们止不住的尖叫。
云嫔睁开眼,头领单刀脱手,捂着手腕恨恨地看向北方,手腕间有血留下,羽箭插在她前方数步处摇曳不止。
方才离去的那支骑兵又折了回来,一个身穿青衣的骑兵正张着一支弓,想是他张弓射中了头领手腕救了自己。
“请诸位大人救我一救!”云嫔尚未开口道谢,安若素已抢先站起,大声呼道:“大煜太后心肠歹毒,欲将我等赶尽杀绝,还请诸位救我,我必将我知大煜详情,告知诸位!”
云嫔皱了皱眉头,她也已看出,这支骑兵必不是大煜人士,隶属哪国却未可知。
边陲国家甚多,更有不少部落,安若素呼救乃求生本能,然而她以大煜机密为条件相换,却令云嫔不齿。
“闭嘴!”头领转头恶狠狠地喊了一嗓子,又看向面前张弓的青衣人:“诸位阻挠我行使太后密令,想必是要趟这趟浑水了?”
青衣人却未曾答话,黑衣首领纵马上前,与他并肩,回道:“不错,阁下此行太过灭绝人性,我等不忍置之不理。”
妃嫔中小小的欢呼了一下,璎珞从骑兵中探出头去,见到安若素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
“尔等想救这些人?”头领冷笑一声,“却可曾将我大煜将官放在眼中?”
“放不放在眼中又如何?”黑衣首领并不十分在意,“阁下的刀法我已见过,若是不服,可再来比划便是。”
头领闭口不答,他手腕未受伤时尚不能胜黑衣男子,如今力气不足,更难有胜算。
然而若是不尽力一击,怕是回到京城也难以安身立命,只好勉力一战。
“请赐教。”头领从兵卒手中接过刀,咬着牙站了起来,黑衣首领显然是愣了一下,侧过身去,对方才发箭的青衣人说话,语气中有赞赏的意味:“竟是条汉子呢!”
青衣人微微颔首,也不答话,黑衣首领也不以为意,纵马上前一笑:“两军交锋,马战方显英雄本色,将军可愿与我一战?”
头领愣了一下,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先纵马向旁跑去,黑衣首领跟随在后,且战且行,渐渐远去,慢慢离众人已有一段距离了。
青衣人眺望了一会,低声吩咐了一下身边的人,便有几骑分离出来,向着黑衣首领那边驶去,却并不靠近,只在旁边掠战。
他又向身边人说了几句话,便有几人下马,向云嫔等人走了过去。
“我们主子说了,放你们走。”打头的男子让手下的人制衡着兵卒,对着妃嫔们说。
众人愣了一下,又欣喜地大叫起来,然而放眼望去一片茫茫,残雪之下是枯黄的草根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联想到来路时的艰辛,众人稍稍商议了一下,还是林贵嫔大着胆子问道:“我们女子行路辛苦,可否请诸位壮士借数匹马一用?”
她看到骑兵之后上有数匹空马,因此动了这个念头。
“不行。”男子脸色冰冷,“如何来的便如何回去,若是没这个能力,便在这里冻死也罢。”
林贵嫔心中暗怒,却不敢发作,众人商议了一会,搀扶着慢慢向来路走去。
安若素也想混入其中,却被林贵嫔用力推出,把她推倒在地上,又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方才离去。
安若素蜷缩在地上哭泣,传话的男子也不去管他,只走向年轻的步卒们。
半大孩子们脸色惴惴不安,有胆小的已然发抖,都快哭了出来,不知道这帮异乡人要拿他们怎么样。
“主子说了,”男子的语气却是意外的温和,“诸位想继续从军的,可跟着你们将军回京城去,若是厌倦了军旅生活,倒不如自行回家去,过普通百姓的日子,也落得逍遥自在。”
“可是,大煜律法,逃兵者一律处斩,以正军法。”许久,一个小兵怯怯地说。
“此次太后密令,与帝君意愿相左,诸位无论这趟差事办的如何,回去都逃不脱个罪名。倒不如趁此机会,回家与父母一聚天伦,也好好看看,自己是不是块当兵的料子。”
“我们又如何能信你的话?”还是方才那个小兵怯怯地发问。
“人生在世,自是有许多抉择的时候,若是犹豫不前,倒不如由着自己的性子赌一把,赢了便是天地广阔,即便输了,也是率性而为,不虚此生。”
男子语调高了些,豪迈起来:“我不会劝诸位如何抉择,单凭诸位由心。”他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一地半大的兵卒。
年轻的士兵们眼神交流了一下,突然发一声喊,朝着南面奔去。
男子惊讶地回头看着,不免笑了笑,那喊声中充满了少年的活力,似乎有禁锢了许久的东西释放出来。
偌大的平地上,除了两人在不远处交战,便只有安若素坐在雪地上哭泣。
璎珞看了会儿,觉得不忍心,悄悄从马上下来走了过去。
“办的不错。”青衣人对着男子点了点头,话里有几分笑意:“你还有这样的口才,不去当个说客,可真是屈才了。”
他似乎刻意等璎珞离去方才开口,竟是个清脆的女声。
“主子过奖了。”男子一笑上马,见她目光忧虑,又笑了笑道:“主子不必担心,咱们人数众多,总能护得顾清音周全。”
他的主子却没有答话,而是又抽出一支箭来,虚引在弓上,带马略向旁跑了几步,找了个合适的角度,一时引而未发。
璎珞走到安若素面前蹲下,安若素也不理她,用袖子遮住了脸,哭得梨花带雨。
璎珞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安若素的肩膀,安若素索性抱住了她,把鼻涕眼泪蹭了她满身。
璎珞苦笑一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传令的男子跟他的主子一起向南眺望着,一瞬间,他觉得有些看错了,正哭得抑制不住的妃嫔脸上,忽然涌现出了一丝恶狠狠的神情,嘴角却带着恶毒的笑。
待他揉了揉眼睛,看清她的手从袖子中抽出,一丝白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时,不由失声叫道“不好”,却为时已晚。
璎珞蓦地睁大了双眼,背心处传来的剧痛令她不能呼吸。
她不可置信般地推开安若素,却看到她目中仍有一丝得意,面上的神情却同样痛苦不堪。
她惊讶地看着安若素胸前透出的一段箭簇,血不断地洇出来,生命也正一点一点流失。
她想她背后一定也是这样,她想痛恨安若素,但又想起两人刚入宫时,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来,一时脑中很乱。
她奋力推开安若素,带动自己也向后倒去,匕首在地上撞得又向内进了几分,她痛哼一声,昏厥之前,只记得有个青衣的人向她奔来,腰间似有一抹绿色跳跃不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