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老板跟文静一样,他们都在讲故事,把自己置身其外,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竟以为是文静回来了。”柏老板望着何娟,“所以我才想将你留下,像是弥补文静,我缺席的岁月。”
“文静真是个好姑娘。柏老板你也是,你们都是心存善良的人。可是生活就是这样,时而化险为夷,时而出其不意。无论好的,坏的,我们都不应该和过去的人死在过去。”何娟想了想又说“为什么最后你选择留在这座镇子上,是为了接手这个饭馆?”
“也不全是,当你贪念一座城,必然是有让你留念的人。”
“所以那只猫是文静养的对吗?你们都对它很好。”
柏老板没有回答。他微笑着起身走进这镇上的太阳中去。彼时的太阳已经变得火热。
9点之后,柏家馆不再是茶馆,喝茶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丢下自己的故事,与这浓浓的茶叶在水中发酵。
二敦子去了菜市场回来,摩托车在门口熄了火。他扛着一摞菜走进了厨房,他完全不像普通厨房里的墩子。二十九岁的他精瘦,力气全在手上,宰起东西来也毫不含糊。二墩子是后厨给他取的外号,其实他叫陈遇,遇见的遇。
进入厨房的那道门槛,是陈遇两个世界的分割线。他拿起刀的时候,就像是一场屠杀,他是里面的刽子手,细碎的骨肉,在他的刀刃间四处飞溅。但只要一闲出空来,陈遇就不会守在厨房,他说里面的是生计,外面的才是生活。陈遇的生活是镶嵌在书本里面的,有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职场精英,有时却是一片飘零的树叶,对着这片小镇的天空,自怜自哀。
每个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来温暖自己的生活,一个念头,便是一束星火,重要的是看你把它放在哪里。
陈遇有一个黑色的本子,一支钢笔别在本子壳上,他总把它放在衣服的内衬里,时不时拿出来写写画画,有时候咬着笔头,半天落不下笔,有时却像上了发条,一写就停不下来。
有一次被陈娟看到了,她有点儿不敢相信的问陈遇:“原来你还会写字啊!”
陈遇总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着说:“以前上过几天学,只是会写一些简单的字而已。”
“那你写的什么?”陈娟好奇的伸过头过去看。
“乱写的,乱写的”。陈遇烧红了脸,匆忙的把本子藏在了身后。
每个月的中旬,柏老板都会坐飞机去一次海南老家,去探望他父亲。父亲老了,便不愿再留在外地。
用他的话说便是辛苦了大半辈子,可千万别死在外面,人呐,还是要落叶归根的才好。
柏老板的父亲是老来得子,将近40岁才有了他这一根独苗儿。每次听到他父亲这样说,柏老板都会笑着说:“爸,你身子骨可硬朗着呢,怎么会说没就没呢?”
“这人呐,一但是到了70岁,就是数着天天儿过日子了,没什么活头。”
王彩凤50多岁,就差不多在这馆里干了40年。用她的话说就是连柏老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王彩凤说这些的时候,眼角都在放光,她觉得自己的地位是不可侵犯的。
中午饭馆里的电视播报着午间新闻,外面知了的叫声在烈阳中越发刺耳。吊顶扇高速旋转着,桌上的一次性餐布被掀得沙沙作响。何娟一行人就坐在上面吃饭。陈遇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吃饭的时候总喜欢挑菜,那菜就在盘子里翻过来翻过去,王彩凤每次都拿筷子敲在他手上:“不吃就不吃,别在这跳过来跳过去的,”陈玉不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挑他的菜。王彩凤觉得陈遇不听她的,让她在这些店员面前下不来台,故意让她出丑。王彩凤恨了陈遇一眼,便起身端起了那道菜倒进了潲桶里。
“老板不在,就是我说了算,你不听,行!那咱今儿个谁都别想吃。”
陈遇发火了,他站了起来,把筷子重重的敲在桌子上,“王。。。”那个王字才吼到一半。身后的那桌却先叫嚣起来。
“老板,谁是这儿的老板?里面放条蜈蚣是想吃死人呐。”
大家都往后瞧了去,只见那人拿着筷子挑着一根拇指宽,手掌那么长条的蜈蚣,此刻新闻播报的声音显得头外刺耳。大家纷纷转向王彩凤这个临时的“大当家”。
王彩凤一看到那人,挺着大肚子是个高大的壮汉,一条刀疤斜在脸上。
王彩凤慌了神。她想,自己一个女人家若是硬来必然是行不通的,可那人偏又是一脸凶煞,王彩凤这心里便开始打着退堂鼓。
“他!这菜是他炒的,你找他去吧,”王彩凤指着陈遇的鼻子,怔怔有词的说。陈遇刚想发火,何娟便扯了扯他的衣角,又连忙走向那位大汉,“大哥,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好,你看这样行不行,这顿饭我们请,也算是赔偿您的损失。”
王彩凤刚想往后厨溜,一听到这亏本的买卖,马上正色道,“那可不行!”陈遇转过头,给了她一个眼神,王彩凤咽了咽口水,把话憋了回去。
“不行!今儿必须赔偿我的损失,不赔的话,”大汉撸了撸袖子,“可别怪我不客气。”看到这几个唯唯诺诺的店员,他开始更加嚣张。
不管何娟和那两个女店员怎么跟他说,他就是不同意,吵着吵着,外面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人怎么这样,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家小姑娘嘛。”
“这不是西街的那个李钊吗?平时就混吃混喝,没想到还赖到柏家馆里来了。”
“这二楞子,一个男人也不站出来做主。”
“。。。。”
大汉看自己完全占了上风,胆量又提高了不少。只见他端起那盘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又转过身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
“今儿要是不赔,可别怪我把你这店给砸了”
何娟听得额头直冒汗。她转过头去看了看陈遇,突然,陈遇转身冲进了厨房,何娟刚想叫住他,只看见陈玉拿着那把他平时用来宰东西的砍刀。他径直走向大汉。他一看陈遇拿着把刀,来势汹汹,慌忙站起身,顿时成了结巴。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杀人可可是犯法的,你别乱来啊”
“咣”的一声。陈遇把刀摆在了桌子上。“
今天反正你是铁了心要赔偿,行!正好我这把刀也是一天没开荤了,你留下一只手,我把钱双倍给你。”
大家都被陈遇说的话吓到了,特别是何娟,这与她平时看的陈遇简直判若两人,此刻没一个人敢说话。
“怎么了,不要钱了?”
“你离别太嚣张,这条街,”他冲着外面扬了扬手,又说到,“谁不知道我李钊,你今天要是敢动我,我告诉你,没你好果子吃!”
“那正好,我们今儿就来认识认识,”成遇,晃了晃手上的刀手说。
大汉以为陈遇要动真格儿了,又慌忙说道,“好好,你行,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他一边说一边溜出了柏家饭馆。
“好,观众朋友们,今天的午间新闻就播放到这,我们明天再见。”电视里传出一阵乐声。
那刀从陈遇的手上滑落,他脚底一软便坐在了地上。刀柄上全是汗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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