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那年,三哥在南尖上种了几亩西瓜地。
一考完试回到家里,三哥就让我挑起了看瓜的重任。
南尖那块地离村子有七八里远,人们平时去那儿种地,都是带着干粮。午饭就在地头树荫下将就一顿。没活干的时候很难见到个人影。
看西瓜是件极无聊的事。当时正是青春期的年龄,激素的快速分泌让我在初三一年身高增加了16公分。
身体的躁动常常让我躺在看瓜的棚架上,数着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却很难入睡。皎洁的月光下,嫦娥姐姐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我瘦弱的身躯。但是她从来没有走下来对我做些许的安慰。
日子就在白天看小说,晚上数星星的百无聊赖中一天天过去。
西瓜开始成熟时,我认识了看林子的吕土匪。他是没出五服的一个堂姐的公公,按辈分,我叫他表叔。
村子里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说他年轻时,当过土匪,坐过牢,还有许多风流事等等,我却有些不信。
在我眼里,他是与众不同的。虽然没有了老伴,一个人住在看林子的工棚里,他却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村子里的多数男人那样邋里邋遢,一身臭味。
他做的馒头,白白胖胖还带着甜味,时常拿来和我换西瓜吃。每次我都让他自己去挑西瓜,从他那里我也知道了挑选西瓜的窍门。
我从小胃不好,吃馒头总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他做的馒头我却很爱吃,一点儿也不会咽不下去,我曾问过他做馒头时是否加了糖精,他说没有,他是用唐河的水经过白矾过滤后做的,或许唐河的水增加了甜味。
遇到下雨,瓜棚里不好睡觉,他就叫我去他那里睡。
两间小小的屋子虽然是土垒的墙,茅草盖的顶。他依然摆放的整整齐齐,有条有理,像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行为。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大胆地问过他是不是真的当过土匪,坐过牢。他没有否认,他说他从来不欺负老百姓,只和那些地主富豪过不去。坐牢的事他也承认,他骄傲地告诉我,他坐牢时,有很多喜欢他的女人去给他送饭送衣,一点儿也不受罪。我想象着他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像《大宅门》里的白景琦。
陈家营的一个女孩,白白净净的,经常和她母亲在林子附近放牛。那个母亲好像和表叔很熟,时不时的去他屋里喝水。
有一天,我正在瓜棚里津津有味的看《今古传奇》,吕叔走过来神秘兮兮地要给我说个媳妇。我问女孩是谁?他说就是那个放牛的女娃子,问我愿不愿意?我说,长得倒是挺好的,只是看完瓜,我还要去读书,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
八月底,西瓜罢园了,我也离开了瓜地,进入了城市。都市中的花花绿绿很快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吕叔也渐渐从我的大脑中远去。
今夜,读到《秦腔》里,夏天义为了完成年轻时的梦想,带着哑巴,引生,还有那条叫做“来运”的狗,在七里沟搭了个棚子,准备住在那里……。我才想起了这段陈年往事,想起了那个被叫做土匪的鳏寡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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