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问天有涯
序幕
新世界在历史的洪流里稳住脚跟且愈发的耀眼，人类突破重重阻碍，科技生产力完全超出一个世纪前的预料，而在给人们带来惊叹和享受的同时，也带来了忧患和不安，只是世人的眼睛和心灵已经被蒙蒙的雾笼罩，快要看不清。
第一幕 开学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高中生凯还在睡梦中，就被妈妈的远程呼叫弄醒了，他揉揉惺忪的双眼，翻出ask电话，朝着屏幕睁了下眼，识别，解锁，接通画面，画面放大，眼前出现妈妈的笑脸。
“小凯，怎么还不起床，开学第一天，别迟到了。”
透过虚无的彩色屏幕，凯看到里面的那个女人，画着浓浓的妆，面前一杯咖啡和一块糕点。那是旧金山，凯的妈妈合伙律师事务所在那边。
“小凯，过会Kevin会做好早饭，你等会下楼去吃。小凯？”
“.......”
“小凯，你是不是还生妈妈气呢，我这么辛苦工作不都是为了你吗，我一个人带大你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知道了妈！我上学要迟到了，挂了。”
凯不耐烦的挂断ask，又翻身准备睡，可是不知怎地，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好了。
他走进卫生间，并没有按下洗刷常用按钮让模式开启，想起自己的好哥们阿良，最喜欢用这个新普及的洗刷模式。凯下意识的去拧水龙头，手闪了空，才记起昨天智能公司的工作人员把整个卫生间都改良成现在这样，还说那种老式的手动开关早就过时了。
犹豫了一下，凯走下楼去。迎面而来的是Kevin，它也是智能公司研发的新款机器人智慧模拟载体，外观，功能，可随意选择和切换。妈妈去美国之前，输入了凯的饮食系数和食材，而现在它正端着食物走向凯。
“早安小凯，今天我准备了......”，还没等Kevin说完一句话，凯上去关掉了语音，用手捏住两片沾了花生酱的咸香面包，上楼走去。
再次下楼的凯，已经穿戴整齐，他毫不理会在他旁边团团打转的Kevin，径直向门口走去。
一辆停在门口的蓝色飞车似乎在等着他，不一会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朝他打招呼，是阿良。凯刚走近，门便自动打开，一猫腰，进去车里面。
“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吃错药了。”阿良问到。
“还不是你说要来接我，我早饭都没怎么吃。”
“咳，听说今天学校来了位非常特别的“老师”。”阿良表情神秘。“我想早点去见识见识嘛。”
见凯没说话，阿良又继续说到，“阿凯，人家那可是比普通老师都要厉害的多呢，脑子里装了我们学生所有的资料，你不害怕？”
“哪会有老师记得住我们所有的事，别闹了。”凯觉得阿良描述的太夸张。
阿良嘻嘻笑到：“如果老师是机器人呢？”
第二幕 子初老师
世奎高中，三年二班的教室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凯和阿良一前一后走进，发觉同学们热烈地讨论着某件事，似乎都能看见横飞的唾液了。
无聊。凯回到最后排自己位子上，回想上学期，教语文的华老师到了退休年纪，听说离开后去环游世界去了。那这新学年总有个人来接替吧？看眼下同学们的亢奋程度，又想起阿良的话，难不成真的是.....
突然，大家顷刻安静了下来。接着有女生开始尖叫，同学们在教室里乱窜，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位子。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最后面往门口看去，这一看，他也冷在那里。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文质彬彬，极具书生气质，胳膊下夹着这学期的新教材，看样子还有教案，看起来一切都没有问题，这熟悉的笑容，这穿衣的风格，这个人，这不是子初老师吗，一个因出生在格林尼治子午线而取名的人，一个极具才华而有着光明前途的人。凯坐在那惊住了：林子初，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是一年前，开学一个月左右的某天夜晚，子初老师被发现于学校附近废弃大楼附近，死因是腹部中刀失血过多。报案人下班路过，发现被害人的时候口吐鲜血仍有呼吸，但五分钟后便没有了气息。当时现场只发现了凶器和一本书，凶器是一把利刃，上面印着TWO几个字样，经警方查证，TWO是某社会团伙的会徽符号。而另外的证物只是一本染血的书，是二年级的课堂教材，并未在书上发现他人指纹，上面的血迹也证实是死者本人的。
没出三日，警方便破了案，根据凶器上的指纹检索到两个嫌疑人，嫌疑人供认不讳，承认因抢劫未遂，与被害人发生冲突并以利刃刺伤逃跑，认罪服刑，被押送至海上监狱。
此事在学校引起一阵骚动，尤其给二年级二班的同学带了巨大的震撼，就是凯去年的班级。其实之前学校一直有子初老师的传说，比如说他如此高的文凭和才华却甘心在一所高中任教，又比如说他好像一直一个人住，至今没有感情的绯闻，还有人说他其实是秘密警探，专治逃学威龙的威龙。
而今天是，起死复生？诈尸？未来手术？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同学们的情绪和凯一样，都对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而大家的情。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是机器人老师吗？”
“子初老师难道没死？这人怎么这么像？不，这完全就是老师本人啊。”
“校长也在呢，不会是什么新的教育方针搞的鬼吧？”
在同学们的惊诧和疑惑中，校长从教室外徐步走到讲台上，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同学，众所周知，智能公司研发的最新成果，是带有记忆模仿本领的生物智能机器人，只要输入某类生物的基因信息，便可模仿复制并加速此复制过程，最终生成个体，此个体不等同于生物个体，本质还是机器人，并为人类实现各方面服务功能，大家也可以自由切断它们的服务。此成果被应用于各个领域，反响甚好，因此本校校委会在取得了去年因故离世的子初老师家属同意下，借用他的遗传信息，申请生成你们面前这个生物智能机器人，他将无所不知，传道受业解惑的能力，将超出我们的想象。”
校长眉飞色舞，那口吻就像是自己研发出来的一样，他头顶的假发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开始挪向一边散落着。
“......因此，我和大家一样很是期待，接下来请你们的新老师讲话！”
“子初老师”在同学们复杂的目光下，缓缓走上讲台，这步子也像极了。“他”环视教室一周，开口说话了。
“同学们，好久不见。”
第三幕 恐怖谷
已经开学一个月了，起初，同学们先是被吓到，后来发现此机器人真不简单，外形逼真，那真实的皮肤似乎有温度，甚至还感受到了呼吸。然而对大家来说，既能看见喜爱的语文老师学习知识，又能顺便欣赏最新的科技成果，简直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
可是时间一长，大家心里开始有东西隐隐作怪。因为实在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剩下那百分之一总觉得不对在哪里。一开始喜欢是因为像，再觉得厌恶是因为“子初老师”并不是真的子初老师，并不是真的人，却又如此像，更诡异的是，“子初老师”竟然用新的方式讲出了以前从未讲过的内容。
这天在课堂上，“子初老师”的课堂气氛依旧保持在“原先”的水准，可今天有些不同。今天本来要学的课是唐朝古诗词，可“子初老师”却偏偏讲起了清朝的纳兰性德，并引用其友顾梁汾的话：容若词，一种凄婉处，令人不忍卒读，人言我愁我始欲愁。 其声抑扬顿挫，有节有度，还带着一种别样的感伤，恍若真的子初老师身临课堂，讲到点睛之笔的时候，凯总觉得“子初老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非常奇怪的感觉。
阿良回头看向凯，在凯的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表情，紧张还是恐惧？阿良也说不清楚。
凯和大家一样，对“子初老师”的感觉，渐渐由厌恶变成了恐惧。尤其是当“子初老师”走到教室最后面，看向他的时候，那种似真似假的目光，似乎是在说：凯，我是真的哦。并不是机器人哦。
回到家，他回想昨天阿良和他在教室里的对话，大抵阿良也感到了不适吧，凯心想。
“阿凯，你知道鬼片里为了增加恐怖气氛，经常放娃娃吧？”
“嗯，知道。”
“听说过恐怖谷吗？”阿良看着窗户外面，吐出几个字。
“几百年前的理论了吧。”
“我们与人交往的基础是在拥有自我的状态下，不适来源于对方不是真的人，想起“他”点我名字回答问题的时候，或者“他”惹得满堂大笑的时候，我变害怕起来。”
“不觉得“他”是在监视我们吗，对方没有生命，却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
“现在是在谷底，过段时间我想就正常了吧，阿凯，别多想。”
凯出了神，都没听到妈妈的ask电话，他没理会。
在他脑子里反复考虑的，还是今天“子初老师”看他的眼神，他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第四幕 陌生访客
周末，凯和阿良通常会去“模拟失重”俱乐部玩耍一番，而阿良昨天说另外有事，改天再约，凯就一直待在家里也没有外出。一大早他就听见Kevin在和什么人说话。他警觉的跑下楼，看到屋里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朝他微笑着，男子看向凯。
“你就是阿凯吧？”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凯皱着眉头，转身用质问的眼神看着Kevin，他也纳闷了，门禁系统是设置好的，只有识别家中主人的亲属或者由内部打开方可进入，难道是系统出错了？还有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找你找了好久，今天终于找到了！”陌生男子兴奋的说道，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在找我？”
接下来的时间，在陌生男子的讲述下，凯瞪大了眼睛，时而明亮，时而哀伤，但他终于得知了他这些年最想知道的消息。
“你是说你是我大伯？我的亲生父亲是你的弟弟？”
凯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亲，也丝毫不知道父亲那边的其他消息，他惊讶的张大了嘴，怪不得门禁系统没有反应。
“是啊，阿凯，有一段时间他们经常吵架，感情几近破碎，你妈受不了了，带着两岁的你远走，可你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们，终于在一年前，他兴奋的像个孩子，跑来和我说有了你们的消息，但是你父亲说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和你相认。”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找过我？”
凯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也莫名的悲伤起来，他没作回答，从口袋拿出一张照片，那一看便是用十几年前还没淘汰的相机拍的照片，凯接过来看了一眼，表情说不出来的复杂，那是震惊，是悲伤。
这是一张全家福，一个帅气优雅的男子，一个美丽知性的女子，男子怀中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
“子初老师！怎么会这样？”凯看着照片里的那个男人和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这一切。
“唉，当时他说要辞去大学里的工作，去高中教书，谁也拦不住，也就在说找到你们不久之后发生的事，现在想想，那时的决定也是为了你吧，这可能就是他的方式。”
凯埋下头，似乎是在抽泣，他哽咽着，难过涌上心头。
“可谁能想到会有意外发生呐，学校和警方给的说辞我不相信，你爸虽是正气之人但绝不会以卵击石，手无寸铁与恶人起争执。我就秘密拜托在警局的朋友查清子初的死亡真相，得知嫌疑人曾提起一个学生，当晚也出现过，我便知此事没那么简单，但嫌疑人提供的线索不足以找到这个学生，而且又现有证据确凿，就顺利结案了。”
听完后，凯的脸上难过至极的表情，鼻涕和眼泪同时淌下来。
又过了许久。男子起身离去，临走前说到自己不会放弃追查。
“阿凯，大伯常来看你，先不要告诉你母亲我来过。”
只剩下凯沉默着，他呆坐良久，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他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他盯着它，思绪万千，终于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第五幕 真相
凯的手里握着一本书，他双手颤抖，手指掠过书的封面，掠过已经干涸的血迹，隐约可见“林凯”两个字，悔恨从心底涌出，伤心溃不成军。
今天他才知道，原来每天面对一个如此真实的机器，哪怕明知道不是真的，还是忍受不住内心深处对自己的谴责。
一年前，子初老师上完晚自习回家，路上遇到几个恶棍围堵一个学生，意欲翻其书包掠其财务，他厉声呵斥，对方不思其过反以利刃威胁恐吓，为保护学生挺身而出，不幸被利刃刺中腹部，血喷溅到散落在地上的书。坏人惊吓逃跑，学生也被吓坏了，慌乱中捡起什么塞进书包逃跑。
这个学生便是自己，匆忙捡起来的是和子初老师同时散落的课本，当时的念头是：我的书不能留在现场！
当时的逃跑，完全是出于害怕，一个少年之心，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责任和担当，凯这一年一直活在自责里，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凶手，是他的逃跑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是如此怯弱。而捡起那本书意味着自己的自私，意味着自己想要逃避。他庆幸没有人来盘问他，没有追究到他。可当第一眼看到生物智能机器人“老师”时，他内心刚刚平复的一切全部被打乱，尤其是在课堂上，说到纳兰性德的时候，那种话像是非常了解自己的人说出来的一样，他最喜欢的就是容若词啊。
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他一直都想知道父亲的消息，可事实上，父亲二字带给他的不是欢喜，而是更深的痛。而无论经没经历过这种痛，凯都觉得机器人老师是智能公司暗藏玄机的大秘密，既然人死而不能复生，那这高端的科技又怎会突破身体死亡的极限呢？又怎会那么相像，也许阿良说的对，是自己想太多。不，学习能力可以无限，但作为人的习惯是机器人无法形成的，更无从得知别人内心的想法和真正喜好，难道？凯心里一阵冷颤。转眼间他又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让他充满勇气，突然之间像一个战士。
嗯，就这样吧。凯在心里说到。
落幕
两天之后，医院某病房的折叠电视正在播报一条消息。
“昨日，X市世奎高中发生国内首例生物智能机器人伤人事件，该校申请的机器人教师于教学楼梯处推倒一名高三学生，导致其滚落下楼梯并造成多处骨折，目前该学生已脱离危险并仍在院治疗中。但机器人伤人原因不详，应广大舆论，智能公司作出回应，在全国范围内立即停止使用并召回所有已售生物智能机器人，做进一步的检测分析，再次启动使用时间将不可知。而先前抵抗生物智能机器的人士和团体反对的呼声也因此高涨，民众们也开始担心自己是否会被家中的机器人伤害，由此……”
一个女人推门而入，眼神焦灼又担心，还带着责备。
“小凯！这到底怎么回事？”
病床上打着石膏的男孩朝女人捏嘴一笑。
“我没事妈。”
男孩的目光从未如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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