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暗红的微光消散在远山深处,顿时,小小的山村暮色四合。
几声犬吠,搅起一阵喧闹,终拗不过夜的沉默,渐儿禁了声。
百合一般的月色晕散开来,浓浓淡淡地洒遍整个山村,撒入那小小院落——
月光穿过院子正中茂密的老槐树,斑驳了一地树影,轻柔地笼起树下抽着旱烟,面色柔和的壮汉;咿呀轻语,蹒跚学步的女娃;轻摇蒲扇,目光如水的少妇;还有那双目微闭,侧卧佯睡的黄狗。
壮汉的烟锅像一颗星,在暗夜里一明一暗,惹得女娃要用小手去摸。壮汉抬起托着烟杆儿的左手,右手顺势把闺女搂进怀里,用满脸的胡茬轻轻地扎着女娃散着奶香的颈窝儿,痒得女娃咯咯笑了起来。
少妇轻嗔着,放下蒲扇,双手搂过孩子,柔声说:“让爹爹给大妮儿摘串儿槐花好不好?”女娃顿时高兴起来。壮汉磕空烟锅,别入后腰,在屋檐下取了一根长竿,借着月色,灵巧地钩下几串泛着淡淡幽光的槐花。
少妇斜抱着孩子,抬手接过。捋了捋女娃的软发,把逸着清香的槐花别在女娃的耳后,轻吟着儿歌:“槐花白,槐花香,槐花引个女娃来。有爹疼有娘爱,摘串槐花给你带……”
壮汉看着眼前的妻女,面上浮起憨笑。一天的劳累仿佛浸入了这含了花香的夜色里。身体里的力量也渐渐鼓胀了起来。他又起身,拿了竿子,一串一串的槐花就从枝上飘落下来,黄狗打了个哈欠,抖抖毛儿,精神起来。
“大黄儿,去把笸箩拿来。”黄狗轻车熟路地跑进屋,叼了笸箩,旋即回来。壮汉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会意,松开嘴,把笸箩放在地上。
少妇轻轻放下女娃,捡起脚边的几串槐花放到女娃手里:“妮儿,帮娘拿着,明天娘给你做槐花馍馍吃好不好?”女娃两只小胖手里就多了几枝嫩白的花串儿。
少妇仔细捏起一个个花枝,轻轻抖去浮尘。只一会儿,笸箩里就排放出了一个整齐的花堆。
看见女娃自己站在小凳边,黄狗懂事的凑到孩子跟前,微张着嘴,忠诚地看着刚满一岁的小主人。女娃把花送到黄狗嘴边,嫩声说:“吃吃”黄狗张开嘴露出两排白牙,小心翼翼地叼住花串儿,几口就吞了下去,逗得女娃咯咯笑了起来。
远处,忽又传来几声犬吠,大黄挺直身子,支起耳朵,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女娃的胖手,似乎在说,没事儿,不怕,就是几个大惊小怪的毛头小狗子。
“明儿给我娘送半笸箩去。”少妇边捡边说。“嗯。”壮汉没多说话,手里的竹竿却向几枝浓密的槐花够去。树上的花并没因为摘了许多而显得稀疏半分。夜风袭来,仍是树影婆娑,月华遍地。
壮汉收了竿子和笸箩,又拿起笤帚拂去枯枝和树叶堆在柴房边,留作明天的柴引子。少妇抱起女娃进了屋。就着月色,解开衣襟,把乳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女娃的手轻轻搭在娘丰满弹性的乳房上,心满意足的吸吮起来,眼睛渐渐合拢……
等到油灯的光亮跳上窗,黄狗就悄没声地钻进狗窝,调转身,伸出狗头,冲着鸡窝的方向,合上了眼睛。
窗棱上,两个身影一晃,就俯了下去。灯,灭了。黄狗抬头,立起耳朵,听了听,安心地闭上眼睛睡了。
窗外,月光如水,洗净了小院里最后一丝声息。那一夜,铅华满地,叶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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