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这样的啊!”
黄昏是什么样子,大抵是红霞遍天,惊鹊归巢时,想来原也没什么可称道。在我心底,黄昏便是家乡窄窄的过道里夕阳挤进来的样子。
家乡的黄昏,夕阳是暗的,冷的,撒在炊烟上,烟雾却不舍得剥掉已裹上的一层又一层的青灰色调。眼见炊烟不领情,夕阳又把暗黄的光投到高大树木上,树木躲闪不及,簌簌簌的抖了几下叶子,夕阳就直晃晃的砸在地面上,墙面上,屋檐上,世间万物就都笑了,夕阳更是抱怨个不停,一时间世界就热闹了起来,近处是淡淡的清灰炊烟,远处是和树梢打架输了的鸟儿,在空中兀自扇动翅膀,撞耳而入的是放学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更远处,是背着竹筐的母亲,逆着光,步履蹒跚。
黄昏的记忆专属于母亲,是从窗口,墙角溢出的饭菜香,是街头巷尾时远时近的声声呼唤“xx,xxx,吃饭来,吃上了再玩去哩——”也是母亲背着沉甸甸的竹筐从地里回来,疲惫,解脱,开心……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夕阳里慢慢消退,最后只剩下满身的汗垢。黄昏在我的记忆里,略带一丝苦涩,几分无奈,八分开心。从小我从未忤逆母亲,好像黄昏的景象连同这五味杂陈的情绪一起翻在了记忆里,一时忘了清除。
黄昏渐深,夕阳便没有那么欢脱了,拉着枝头盘桓的几只野雀一起安静了下来。街巷却更加吵嚷,吃过晚饭的孩子们,接替了夕阳在街道里闹了起来,笑声,哭声,妈妈的呼喊声,深邃又空旷的一下一下震着耳膜。最后一个孩子的声音也静了,黑夜真正来临。父亲也终于裹着一身的汗气回来了。
黄昏的记忆里父亲甚少出现。在我年少为数不多的记忆力,父亲都很少露面。我曾猜想,父亲是不是买了一张卧铺票,长长久久的住在了我梦里。不然为什么总出现在我半梦半醒之间,打个招呼都来不及。偶尔从香甜的梦里转醒,父亲要么是披着一身疲惫刚回来,要么就是裹着一层清冷弓着背出门去。以至于我常以为是在梦中。后来才知道,原来,正是父亲用他时常弓着的脊背,替我撑起了一个香甜的夜晚。
长大后,母亲变得越发脆弱,时常泪流满面,为我,为弟弟,为家里的柴米油盐;原来不苟言笑的父亲,越来越爱笑,脸上的褶子越来越深,顶着一头灰白相见的白发,越发显得老态尽露。我开始厌烦母亲的玻璃心,父亲的笑容,黄昏里的喧闹渐次远去,留下了撞碎在地面上来不及退去的几片残阳,我在慢慢长大,这个过程中,仿佛能记得的事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模糊,甚至消失。
“黄昏是这样的啊!”室友的一声惊叹,我寻声望去,只见天边一片焦黄,远处几片山脉散着青灰色的冷调子,记忆里家乡街道的面目渐次清晰起来——黄昏是暗暗的寂寥,喧闹嘈杂的挣扎和幸福,夜晚则是长长久久的担忧与不舍混杂的一夜香甜的美梦。
原来黄昏是这样的呀!
你们眼中的黄昏又是什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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