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谈个恋爱

林皓从小对恋爱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这也就只停留在幻想这个阶段。他有几个奇奇怪怪的准则。首先，他不打算找中学同学。林皓在中学人缘不错，和女生也算能说得来，有个聊得来的师兄，大学时候就建议他找个中学同学，理由是知根知底，背景相似，并拿自己的成功经验来推广。可是他觉得这种所谓的门当户对的恋爱失败率太高，万一分手了，以后同学聚会还要见面，多尴尬，尴尬对林皓来说，是比恋爱失败还严重的事情。其次，他也不打算找外地的女生。倒不是他有地域歧视，而是外地同学留京太困难了，需要解决户口啦，进京指标啦，林皓自己肯定是没法解决。还是要靠家里。他想着自己找工作，应该是最后一次麻烦父母了，再加个女朋友，爸妈估计准反对，也办不了留京，徒增烦恼而已。

对此，林皓的父母倒是另有看法。破天荒的，有天父亲叫住林皓。让他坐好听教诲。林皓很惊讶父亲这一超出常规的操作，听着父亲略带窘迫的对他说：“你大学也毕业了，然后也工作了。这个恋爱问题是不是也该考虑了？你也不小了。”林皓一边品味着父亲话里母亲旨意的百分比，一边迅速回嘴道：“这么快就老大不小了，就去年我妈不是还嘱咐我不要过早恋爱呢么？”被噎得难受的父亲，悻悻的说：“那会儿不是怕耽误你学习么？现在你不是上班了么？”林皓看着父亲温和的表情，心里知道父亲是被母亲逼着来谈心的，也不好意思太过分，笑着说：“那耽误工作就行？”估计父亲是领了死命令来的，所以不管林皓怎么插科打诨，胡搅蛮缠，话题还在继续：“那个以前老和你交换邮票的张叔叔，你还记得不？他女儿也在咱们学校。你认识么？张叔叔看着你长大的，想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要不你们接触着看看？”林皓听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搞包办婚姻呐，她爸当年欺负我小，骗了我好多邮票走，我还没忘记呐！”

其实林皓不是真的在意那几张邮票。他也早就不集邮了。张叔叔他也很喜欢，在林皓略显贫瘠的青春期里面，张叔叔是少有的几个肯和他平等交往的成年人。张叔叔的女儿，他自然也认识，比她小一届，在学校谈不上是风云人物，但如果按照故事片角色来划分，也能算是故事多多的女主演一类。明明她从小就认识林皓，可在学校里碰见了却从来不打招呼，眼睛一贯保持着仰角三十度的方向望向天空。林皓经常听她们系的哥们讲起她的恋爱逸闻，虽然很多都应该属于卧谈会里面不着边际的胡猜乱想。听的多了，在巴掌大的校园里面碰到的次数多了，林皓自己也有点自己的看法了。

所以，当他把这父母之命半开玩笑的和叶峰提起时，林皓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她那几个男朋友，都是公子哥之类，还有个部长的儿子呢。咱别去惹那个麻烦，何必让人家瞧不起。”叶峰撇着嘴说：“你得了吧，少在这里口头流氓了。我估计人家姑娘压根儿就没看上你。你说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林皓模仿着张姑娘的眼神，望向远方，悠悠的说：“我当然想找个漂亮的，至少谈恋爱咱要找个漂亮的吧，我没打算结婚，太麻烦了。我恐婚症。”叶峰轻蔑的更起劲了：“不是叔叔说你，人家是能结婚，要结婚了才恐婚，你连女生的手都没咋拉过吧，还恐婚呢，您凉快地方歇歇吧！”

因为住在学校父母家的缘故，林皓毕业了和没毕业其实差不多，总是在学校出没。这简直成了叶峰的一块心病，每天晚饭后，林皓几乎都是风雨无阻的准时出现在他的研究生宿舍，原来林皓觉得有点隔膜的同宿舍定向培养硕士老哥几个，现在也经常性的和林皓一起拉家常。有几次叶峰咬着牙躲着林皓，自己上教室自习去了。十点多回来一看，林皓依然端坐在宿舍他的铺位上，操这新学的东北话和老哥们唠嗑呢。终于，叶峰有次严肃的和林皓谈了谈：“耗子，你这样可不行啊。你天天都跟我们宿舍混着，就差带着铺盖卷来了。每天都到十一、二点才走，叔叔本来白天搞伪科学就很辛苦了，晚上还要照顾着你聊天。”叶峰这话不假，研究生的课程确实比本科时候更难些，导师还安排了一堆实验室无聊的活计，加上叶峰还兼任着辅导员的工作。叶峰其实喜欢和林皓混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总能轻易的打发时间和寂寞，只是时间这么打发就显得有些太随意了，毕竟直升博士，对硕士课程的成绩是有很高要求的。

林皓也知道这么走街串巷般的打扰叶峰不太合适，可是他实在是有点寂寞啊。下班回来，他不愿意呆在家里，和父母之间的对话，也往往越来越简短和程式化。母亲开始还会晚上亮着灯等他回家，理由是儿子不回来，睡不着觉。可禁不住林皓赌气似的，一天比一天回家的更晚，上了年纪的睡眠到底敌不过青年人的意气，父母终于也就随他去了。

有了自由，才是麻烦的开始。林皓感觉夜猫子般的生活中大把的时间都被荒废了。他觉得，他必须谈个恋爱，年轻身体里面的激素也是这么在呼唤。在期货部的工作，林皓的职责之一是在交易所内帮客户下单，也就是交易员，俗称“红马甲”。各公司的红马甲们都是年轻男女，很有几个长得漂亮的姑娘。天天在一起，林皓不是没动过小心思。晚上大家也经常通个电话，约着一起吃个刨冰什么的。只是接触了几次林皓发现这些姑娘们大多学历一般，聊起天来显得有些空洞，而且口气都很大。林皓身后台子的新疆美女就嘟着烈焰红唇和他讲自己天天被公司的一个客户骚扰，“那人说给我一百万。我和他说，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一百万我还真看不上。”女马甲们都是见过市面的，林皓的格局显然撑不住这种眼界。他只好默默的在他恋爱规则里面加上一条，不考虑红马甲。慢慢他也有点开始认同叶峰对他的批评，他是有点太挑剔了。

可人这一辈子，不就两件事么？夜深人静，望着漆黑的窗外，听着风掠过树梢，林皓经常想着，爱和死亡。他喜欢都拉斯的一段话：爱不是一蔬一饭，不是肌肤之亲。而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