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爱人

1.

这是笠笠和烤串的故事。

笠笠四岁的时候患小儿麻痹症导致右半边身子畸形，右腿向内稍微弯曲，走路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往一边倾斜，因此她常年都要穿不对称的鞋子。右手手指向手掌聚拢无法撑开，于是经常会被同学们取笑是煮熟的鸡爪。

刚开始笠笠会哭，后来也就不哭了。

因为她知道无论多少泪水都无法抹平自己身体残疾这一事实。

笠笠喜欢画画，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一只小兔子在她的手中能真的活跃在白纸上，所以笠笠从小就被爸爸送进绘画培训班。其实画画是一件枯燥而无味事情，但在笠笠的眼中却是有趣的新天地。因为画画能让她的心宁静下来，也能让她屏蔽一切外界对她的不友好。

长大后的笠笠很争气，考进自己心怡的美术院，在那长达四年的校园生活里，笠笠还学会了除画画以外的另一个生活技能，烧得一手好菜的她经常用食物的香气俘获室友们的欢心。

笠笠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日用品小柜台里做兼职，即使劳动力廉价笠笠也很开心。可由于是新手没经验，把东西买错价格被老板娘骂了好一顿。

中午吃饭时笠笠离开了一下，让旁边柜台的大姐代看，回来时，大姐告诉她一老太太看中的好几样东西准备要买单，可是其中一样折扣搞错了，笠笠要重新清算价格，不料老太太开始蛮不讲理，非让笠笠按之前算好的折扣，还指着笠笠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玩意？来这捣乱，多管闲事。

笠笠有些委屈地解释道，这是我工作的柜台。之前因为算错折扣已经快被骂死了。

没想到老太太立马回一句，那你就再被骂一次好了。

老太太身旁那个拉着俩小孩的年轻女的突然也发飙质问笠笠，你早干嘛去了？上来就捣乱。

笠笠回应的声音几乎被那俩人的口水沫子淹没，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不太友善，可这种不友善再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正当笠笠窘迫地不知如何处理之际，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您好！这款产品麻烦全都给我包起来。”

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抱着那款折扣弄错的产品走过来，他微笑着，那笑容就像裂口的栗子，冷不防地甜进笠笠的心房里。

2.

后来，笠笠发现那个男孩叫烤串，还与自己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的，只不过烤串比笠笠大两届，是笠笠的师哥。

自从那天的遇见起，笠笠发现总能碰见烤串，或许是心里有了一丝的在意，所以目光所到之处都会有一个想要寻觅的身影，而恰好那个身影就在眼前。

烤串原名沐风。据说是在初中毕业聚会上，他和几个小伙伴打赌，赢的负责吃输负责烤，那天晚上他几乎把桌上所有的烤串全都吃光，最后撑得只剩下“烤串”这一外号。打那以后，江湖上就流传着一个叫“烤串”却再也不吃烤串的人物。时间久了，有的人甚至连他的本名都记不起。

印象中，烤串永远都是那个长相干净，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高高瘦瘦的个子，有着让女孩子眼睛发亮的大长腿。由于个子太高了，走起路来有点驼背，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招女孩的喜爱。

等笠笠上到大三的时候，烤串已经出去工作了，原本还能在校园里偶遇，这下彻底变成见不着。

大三第二学期，笠笠在一个熟识的学姐引荐下接了一份有关设计的工作，主要内容是给某个行政院的主要负责人做设计助理，然而日常应酬肯定必不可少。

3.

一天，笠笠跟着领导去了一个饭局，因为笠笠身体缺陷的问题，那个领导其实不大喜欢笠笠，之所以将笠笠带着主要是她的设计才能很出众，有很多看过原稿的人都提出来要见一见这个未出校门的小姑娘。

果然，这就是个看外貌的社会。

从见面的那刻起，笠笠在那些原本期待的眼神中发现了失落和鄙夷。

现实与理想对不上号的笠笠被安排在离领导人最远的地方，看着那些人谈笑风生，笠笠只能埋头吃饭。

人最怕的是被这个世界孤立，从流才会变成人们不喜欢却很擅长的方式。因为上层领导的不待见，所以在笠笠吃饭使筷子的左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一个人时，那人立即剐了笠笠一眼刀，即使道歉了也无用。笠笠在那人的眼睛里看到惊慌失措却又无可奈何的自己，那一刻笠笠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孤独是所有人都在笑，而她却只有脸部表情。

饭局结束后，没有人问笠笠要不要一起去唱歌吃宵夜，甚至都有意无意地忽略她的存在。笠笠看着他们一个个坐车走了，她站在门口深呼吸，眼前的霓虹灯闪烁，像带彩色的星星坠入凡尘间，也免不了俗气。

外面下起毛毛雨，细絮轻飘地落地。

笠笠刚要冲进雨里，一个有劲的臂力将她拉回原地。笠笠一转头，一把黑柄长伞就在她头上撑起，抬头看见烤串笑眯眯地对她说，别淋雨。会感冒的。

笠笠魔怔地定住点头乖乖说好。

两人沉默了好长一段路，笠笠的脚程不快，所以烤串的大长腿总是要将就她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挪。

对不起。

啊？你刚才说什么？

周围车水马龙鸣笛乱响，笠笠听不准烤串说的话。

没什么。

4.

笠笠的助理工作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工资一统计收入还是挺可观的。笠笠美滋滋地跑去找烤串，这是她第一次去烤串租住的地方，她原本以为一个男生独居肯定会有些脏乱，想不到烤串把房间打理地井井有条，这大概就是处女座的优势吧。

外面，乌云从很远的地方汹涌地压过来，瞬时将敞亮的天空染成暗幕，云层犹如不合格工厂排出的污水浸染过，黑黢黢的时不时还吐出几道亮光，紧跟着大雨随着雷声噼里啪啦地抛撒一地。

笠笠慌忙地把阳台上的衣服床单收下来放在单人床上，还好没淋湿，笠笠将床单整齐地叠好正准备放进衣柜里，烤串拎着一大堆吃的喝的开门进来，笠笠看到他的头发上有些水渍，外套也被打湿了好几处，便随手从衣服堆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烤串泱泱地笑着说，幸亏他腿长跑得快，不然就成落汤鸡了。

笠笠没接话，因为她看见衣柜里的那一大堆卫生棉，一下子脸红得不知眼神该往哪摆放。

这个……你……你……你不是……不是说给你……你……妈妈买的么？笠笠终于磕磕巴巴地把说说完整。

烤串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不把我妈搬出来镇不住那老太太。哦对了，后来那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你把东西买都买走了，她们气呼呼地也走了。

看着那一堆早就过期的卫生棉，笠笠泯着嘴眼泪哗哗地流起来，把一旁的烤串慌得不知所措，好不容易笠笠不哭了，烤串倒是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全。

前几天笠笠还从学姐那里听来一件事，原来设计助理的工作是烤串帮笠笠争取到的，所以那天车水马龙里笠笠听到的真的是烤串自责的道歉。

倏然间，笠笠噗嗤一笑，拉来小板凳站上去与烤串平视，嘴角边的小梨涡像两个精致的小实点，每笑一次就若深若浅的出现，而每次出现都如同盛夏里成熟的甜果，把烤串的心和味蕾都甜了个遍。

最后说不清是谁主动亲了谁，反正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人。

相爱本就是件既简单却又复杂得很的自相矛盾事件，心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不可违逆走向，“得之所幸失之是命”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5.

笠笠毕业以后就搬去和烤串一起住。认真生活的人上天总不会辜负的，即使两人的事业没扶摇直上，倒也平平稳稳发展着。

烤串没事就喜欢背着个单反到处去拍照，女主角当然是笠笠。或许在别人的眼中笠笠是身体不健全的女子，可在烤串的眼中却是完美的，因为他总能捕捉到笠笠皮囊最深处的灵魂，是那么的可爱，善良，还有些小调皮。

最默契的生活是彼此关心着对方，却又会很适宜地不去打扰，让彼此都拥有独自的领域。

笠笠每次进电梯前烤串都会先进去，一手按好楼层一手放在电梯门上，等笠笠进去后才放开手。出电梯时会把手放在同样的位置让笠笠先出去。

烤串的父亲很早就已去世，他是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地长大的。他一直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也一直没和笠笠说过。

初次带笠笠回老家时，笠笠看见烤串的母亲从小屋里走出来，不对，是边摸索着墙壁边走出来。

是的，烤串的母亲是个盲人。小时候因为母亲看不见他受尽了别人的冷落与屈辱。好在烤串的母亲生性乐观，而烤串恰好也遗传了这种天性，在打过几次架之后也就算发泄完毕，从此别人说的那些话也就变成是无关紧要的废话。

很多人都不明白烤串为什么会喜欢笠笠，就连笠笠也不清楚。

其实爱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爱了就是爱了。谁能否认人群中的那一眼，而认定下了呢。

烤串曾经说过，笠笠基于他是一里的那另一个零点五，对他有着直击的内心的强烈信号，让他无法离开她的服务区，所以他没有过多地设防就让她进入了自己的安全距离。

他想，爱情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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