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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于2018年11月8日，立冬后的第一天，结束于2019年2月3日，立春前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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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1日，光棍节，晚上九点，青年酒吧。这是离我寓所最近的酒吧。我照例捡边缘的散座坐下，背靠墙壁，四下打量。我旁边是两个衣着鲜艳的青年男子和他们的女伴，以及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男子低头喝着绿鸡尾酒，一双老鼠似的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别的人物。
天有些凉，但酒吧非常火爆。连续三个晚上，我都在这家酒吧自饮自斟。光线很暗，音乐太刺耳，酒吧里充斥着一股由香烟味、鸡尾酒味、汗水味和香水味混成的怪味，闻着让人不舒服。老实说我从前非常讨厌酒吧的氛围。倒退几年，我不会踏入酒吧半步，被人拉进去也会找理由离开，但此刻我却似乎和它们融为一体了。我想起一句话。
“所有人都会随着年龄的改变而改变，你甚至可能会变成你讨厌的那副模样。”
这话是八年前我的偶像对我说的。人们会有很多偶像，比如足球运动员，大明星，或者政治家。我的偶像却是我高中学长，因为他是看得见摸得 着的人，比那些光鲜的明星更真实。虽然这句话同他别的话一样不好听，然而我的人生轨迹却大体像它表述的那样走，即使尚未彻底变成我讨厌的那副模样，也足以让我感到恐惧。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愿认可他这句话。我并不是流连夜场的常客。我来这家酒吧另有目的，我在等待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这些天每到半夜十二点，我就会做一个相同的梦，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不知何故醉倒在门口，似乎是从酒吧出来的迷路人。梦里的逼真程度令人吃惊，可事实上，在这之前我有好些年没有梦，也不认识玩酒吧的女孩。然而梦是现实在潜意识里的投射，应该有这么一个女孩，而她醉倒的原因很可能是在这家酒吧饮了过量的酒。我不记得她具体的长相，只知道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很憔悴，嘴角有颗很小的痣。我相信能在这儿再遇见她。
我点了一杯冰啤，一边喝酒一边等待。
过了约一刻钟，一个浓妆艳抹，身着背带连衣裙的大龄女人走了进来，在同我隔了一个座位的地方坐下。环视四周一遍后，她点了一杯马丁尼，喝了一口后从手包里掏出手机发短信。
“学生？”女人瞟了我一眼。她的眼影很深，看起来怪怪的。
“你见过年纪这么大的学生吗？”我说。
“这说不准。”
她说完自顾自地看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理了理头发，然后翘着腿悠哉悠哉地玩起手机游戏。也许是到了约定时间，她逐渐变得不耐烦。等到游戏结束，她焦躁地站起来，去洗手间打了个很长的电话。打完电话后她回到座位，再喝一口马丁尼，玩了会游戏又去洗手间打电话。如此三番五次，我以为她要在洗手间安家。等到酒快喝完的时候，手机终于响起来电铃，她换回笑脸接过电话，听了几句，对着话筒咒骂起来。
“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挂掉电话后她仍不解气，把手机往手包上一丢，差点把手机连同手包一起摔下去。好一会儿，她平复情绪，理了理头发，环视酒吧一遍后又坐了下来。
“在等朋友，对吧？”她问我，态度非常亲和。
对这种没来由的反差，我感觉怪怪的。况且一看到她，我就想起那句“我没错，是这个世界错了”的讽刺话。
“是的。”我说。
“被放鸽子了？”
“好像是。”
“我也是。介意我坐在这吗？”她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随便。”我说。
她在我旁边坐下。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和香水味传了过来。我皱了皱眉，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听歌上。此刻播放的歌是卫兰的“Loving you”。
Is easy’Cause you’re beautiful.
Making love with you,is all I wanna du
Loving you
is more than
Just a dream come ture
女子头发很顺滑，看起来很年轻很漂亮，除了脸上的皱纹。她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
“说来大家都挺孤单的。”
“有可能。”
“喂，看我像是多少岁？”
“猜不出。”
“猜猜看，错了也没关系。”
“一十八，你也可以说我眼瞎。”
女子哈哈笑了，眼角浮现出很深的皱纹。那首“Lovingyou”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播放着。
Stay with me when we grow old.
And we will live each day in spring time.
Cos loving you has made my life sobeautiful.
“这首歌真不赖。”
“是的。”我说。我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有人愿意陪这位女士一时，一到春天也会悄悄溜走，更别提相伴到老了。
“年纪大了，就不好玩了。”
我用眼睛示意不远处的中年男子。从她进来那会起 ，男子眼角余光就一直往她身上瞅。
“倒不至于生气。你看我是单身，还是已经结婚？”
“已婚。”
“这么肯定?”
“从国内男女比例看，单身女性并不多。”
“猜得没错，不过在冷战中。”
“抱歉。”
“并不在乎——只是没想到还会被别的人放鸽子，说起来还真有趣。”
“哦。”
“有没有跟已婚女子聊过？”
“没有。不过碰到过好些已婚女人。”
“在酒吧？”
“在广场。她们一边喊‘小伙子让让’，一边给大家免费表演舞蹈。”
女子笑了，似乎很惬意的样子。
“一直在这个城市？”
“四年。”
“我呆了十四年，那时还是个学生。回想起来真不错，我碰上了最好的时代。”
“最好的时代？”
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喝了口马丁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得再打个电话。”她边说边去洗手间。
我看了看手机，十一点钟。酒吧在放另一首歌曲：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down,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my fair lady.
…
My fair lady
Silver and gold will be stolen ayay,stolenayay,stolen away.
My fair lady
Set a man to watch all night,watch all night,watchall night.
我站起身，把剩下的啤酒干掉。这些话就直白多了嘛。
和前两天一样，我出来时仍然满世界霓虹。天空红中透黑，整个城市笼罩着淡淡地一层迷雾。还是没遇到那个女孩。
也许真只是个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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