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会

下午两点半，供电公司和镇上领导要到村部召开农网改造动员会，通知了在家的村民都参加。

两点半，能坐五六十人的会议室只稀稀拉拉坐了二三十个老年人。于是驻村的人不管该不该参加的都来凑数，免得人太少难看。

会议室里除了台上正襟危坐的几个领导，下面坐的老头子老太婆三五个一伙凑在呼呼的电扇边大声说笑。晏老头抽着叶子烟，好几个老头老太围着他聊些什么，时不时的“咳咳－呸－”声，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致。五十出头的罗大妈，时不时地开怀大笑着，不知道什么事让她那么开心。老向和老杨几个贫困户闷着头坐一起，目光不知是涣散还是茫然。快三点了，院子里进来几个六十左右的汉子，敞披着衣，露着干瘪油黑的胸脯，不明颜色的布条系在腰间，裤脚上全是泥点，这是刚从工地上赶来的民工。

镇上领导看实在没几个人来了，就拍拍桌子喊“开会了！开会了！”电力公司一个领导先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动员讲话，阐述了农网改造的意义，解读了相关政策。下面的群众顾自说着话，连抬头看一眼的也没几个。

具体负责的经理接着讲实施方案。才说两句，一直坐在中间和一群老妇说话的老胡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领导，莫说那些没用的，我们那条路究竟修不修！”和他坐一起的几个都附和着说“就是，我们路不修，看你们脱个什么贫！”

镇上领导赶紧打住“今天开会说农网改造的事哈！再说那个路是交通局规划的，今年没修明年也要修！莫着急，有什么问题我们下来再说！”

“下来说什么说！回回都是下来说！哪个晓得明年又是啥政策！今天有领导在，总要给个说法！”

电力公司的经理连忙说“我们不是啥子领导，我们只管电的事！希望你们配合一下，把农网改造的事情搞好，对你们也有好处嘛！”

“有个什么好处！我屋头那个井究竟打不打，不打我到镇上去找，不得行就去县里，还有市里省里头，我就不信没得个说理的！”罗大妈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喊，唾沫星子到处喷！

主任说“你屋头不是有井吗，水也够吃，还凑啥子热闹嘛！”黄大妈声嘶力竭地喊“别个打得我凭啥子打不得！你们欺负我不闹是不是！不给我打，你看我闹不闹得来！”

书记站起来喊“安静！安静！这些事情一哈儿再说，先把农网改造的事情说完嘛！”

“这些事情都不说还开个啥子会！”蹲在凳子上抠脚的晏老头慢条斯理站下来，懒洋洋地说。声音突然拔高：“国家的大领导都说了，当干部不给老百姓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苕！你们就说管不管嘛！”晏老头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一下让他有点虾米的身子也像垭口上的柏树一样直溜起来！嘴挂白沫、眼屎糊拉的形象也突然好有气派！

静了一下，一个妇人突然大声喊“说得好！不解决问题，各人回去卖红苕！”啪啪鼓起掌来，会议室里一片稀稀拉拉叫好声，和噼哩叭啦的鼓掌声！

“一天到晚开个什么会！又办不了事，有个什么卵用！”刚退下来的老社长慢声细气地说着，把烟斗叨嘴里，掸掸衣襟就向外走，那干精瘦壳的样子格外洋气！

“就是，开的个什么会，啥子事都解决不了！”一群人附和着也纷纷起身，踢踢踏踏地向外走。

主任急了“回来回来，还要说事呢，走什么走！”

出了门的都好像没听到，三三两两一脸义愤的说着，顶着仍像火炉子一样的太阳走出了院子。

会议室里除了几个领导，几个一直闷着的贫困户和民工，只剩下乱七八糟的桔红色凳子和一地的烟头果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