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着书。
在长椅上，我翻动着他人看不见的书页。
“好看吗？”她问我。
“还可以。”我说。
“作者署名Providence（注）。真是自大呀。”她像往常一样噘着嘴。
“是啊。”我轻松地附和。
小说是关于爱情的，主题浅显，写作青涩，却不难看出文字功底的深厚。
“一般般嘛。仅仅是因为作者是人工智能就能掀起阅读热潮，太卑鄙了。”
像个小孩一样，她鼓了腮，摇晃起小腿。
“呐，十五年前我就说过的哟，既然人工智能可以写出诗歌，那么为什么不能有小说……你居然还不信。”
她说，看着地面。面前无数的机械怪物组成畸形的湍流，城市冰冷嘈杂。
而驼色的围巾依旧绕着她的脖颈。她美丽如初。
“嗯。零是伟大的预言家。”我说，“那时预言家还哭鼻子了。”
“再提打你哦。”她又撅嘴。明明已经是大人了。
安静了一小会儿，我关闭了阅读界面。
公园的长椅上，我保持着静默。
“呐。”她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桃粉色的莹亮糖球在黯淡的光线中依旧闪烁着光芒，她轻轻低头舔了一小口，“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件事吗？就是那个……那个……”
“那件事吗。”
“嗯。”她很开心地拍了拍手，却弄掉了棒棒糖——
没有声响。
她不在那里，我明白的。我亲眼看见她从那里落下来然后破碎了。在骤风里她像一只轻盈的麻雀。
——它们写出的文字并非人类思考所得。
——但我们并不能否认这些文字的真实性。
——那么。
——我们的文字算什么？我们的情感算什么？
她曾那样问着。
十五年前她踏入了迷境。为了这个她在社会学哲学文学致力数十年都未能获取答案的问题。
而那一天，她得到了永远的解脱。
“对不起。”我对虚空说道。
真是冷啊，真是冷啊。
那一天很冷，是圣诞，是第一篇人工智能小说的发布之日。
鼻尖一凉，我抬头望着天空。
——providence。那是我给它的名字啊，它是我的孩子。
闪烁着机械光芒的大楼之间，大雪零落。
注
Providence：天命之人。或译作上帝，天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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