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历史《贺兰喋血记》

架空历史《贺兰喋血记》

作者：公子晋

1

贺兰申为我们北霍有史以来战功最为卓著的骠骑将军，军方排名位在兵马大元帅赵破虏一人之下，若不是贺兰将军五十万大军难以攻破金陵，更不会有南徐八道九十二县的传檄而定，大将军金印也不会落到赵破虏头上。天佑二十三年贺兰申已封镇南将军三年，赵破虏甫荣升淮扬道总督，二人皆为大霍国目无余子的擎天柱架海梁，而三王子蒲王——当今圣上——以冢宰遥领江南诸道行台节制五十万大军伐徐，四品以下官员赏罚可便宜从事，二王子莱王任司徒居帝都濮阳调度伐徐军需供应。

千里长江偶有浮冰，赤脚光臂衣衫褴褛的流民不时逃往江北，寒风如刀令北霍兵卒有剔肉刮骨之感，营帐内却篝火哔啵，暖如春日。

“虽说我大霍天下三居其二，百年来南徐已历五世八帝，根深蒂固，强攻必定损兵折将。关于攻克南徐伪都金陵众将有何良策可教孤王，望知无不言！”蒲王年近而立，温润如玉，允文允武，八岁善骑射，十三岁可缚虎，十六岁因妙对前朝翰林孤对名声大噪。

“三殿下，末将以为可决堤坝放江水淹金陵城，切断其与外界联络，消耗其物资，将城内百万军民活活困死。而后再与其大兵团会战。”淮阳道总督赵破虏用马奶酒浇灭一块木炭，此人阴狠毒辣，善于钻营，“定能取得釜底抽薪之效。”

“蒲王，关于兵团作战可在秣陵渡先遣末将率领五万精兵设伏，围点打援歼灭伪徐各路勤王之师，可达以一当十之功用，秣陵渡口多备投石车、弩床等远程军械，专克来犯水军楼船，金陵一破南徐自会兵败千里，无心防守。”镇南将军贺兰申从容指画沙盘，对天下地形烂熟于胸之人自是滔滔不绝。

“末将建议我军不定时派五千骑兵带三万民夫袭扰南徐江北大营，军中外出打猎也可打出征旗号，敌弱则歼灭，敌强则疾走。”发言的其前军都尉聂雄，其出身绿林，用兵神鬼莫测，无迹可寻。

蒲王对三将自是大加赞赏，其余人等半数附议，半数竭诚完善金陵秣陵会战方案枝节，议至三更各自回营。此后数日游骑频出无度，飞鸽往来不绝，贺兰、赵、聂三将均收到天佑帝手扎，道太子失德被废，咨询莱、蒲二王何人更优，望以社稷为重，不可怀私。赵破虏约贺兰申、聂雄商议军事为蒲王美言，若成功自是从龙元勋。贺兰将军犹豫未决，我建议道：“俗话说顺得哥情失嫂意，二王争储已势同水火，可毕竟陛下仍然健在，历朝历代卷入储位之争的臣僚善终的极少，虽说关系社稷国运，可也是天子家事，不必置喙才是保身之道！”结果贺兰申以天子家事陛下乾纲独断上折，赵破虏将邸报中人人尽知的二王表现择要抄报，聂雄却公然倾向蒲王，朝中清流御史风闻后上表大肆攻讦二王结党营私，天佑帝将聂雄和举荐蒲、莱二王的二十三名臣工降职一级，聂雄心中不服语出不敬被赐烙舌之刑，贺兰申吓出一身冷汗，心下大骇：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果然不虚！

2

舟师扬帆蔽日投鞭断流，大军压境摧枯拉朽，金陵秣陵会战南徐死伤百万，国中青壮年为之一空，只能送珠玉女子请南蛮援兵缠斗，蒲王檄文所到百姓箪食壶浆喜迎王师收复江南，被立为太子，金銮殿论功行赏之日贺兰申与赵破虏为骠骑将军一职互不相让。

“南徐一战而定全赖陛下知人善用，太子殿下亲征面授机宜，对前线将帅充分放权，微臣率先攻克金陵俘虏徐末帝制定了详细方案，每个环节都亲自推演，确保不发生任何疏虞，至于是否擢升骠骑将军微臣全凭陛下圣裁！”赵破虏既摆了功劳又将决策权交到了陛下手上。

“陛下，若无我镇南军健儿血战秣陵，击退所有救援之师先克金陵的就是末将了，骠骑将军末将也当得！”贺兰申揭开战袍，露出累累伤痕，“陛下，这五道伤是秣陵死战新增，这道是驻防雪戎挂的彩，这两道——”

天佑帝起身挽起贺兰申、赵破虏二将，喜不自胜道：“好，很好，南征伪徐是试金石，更是赛马场，今日大霍一统天下朕虽喜，却不如前线发掘出许多如赵破虏、贺兰申这等英才令人欣慰。赵破虏有勇有谋、功勋卓著、首破金陵、传檄定南徐，擢升两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赏西域天马一匹；贺兰申赤胆忠心、尽忠报国、血战秣陵、力助破徐，敕封骠骑将军，兵马大元帅未在军中可代行其职责，同赏天马一匹，其余将帅论功行赏皆由太子定夺，非越级擢升不必报朕！”

太子与众将山呼万岁，拜舞欲归，贺兰申再次三跪九叩道：“陛下前年已御赐千里马，末将请退还西域天马，将徐末帝一个庶出的沅陵公主徐兮瑶从教坊司赎出，微臣今后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恳请陛下恩准！”

“天马不必退了，天子金口玉言退了就是抗旨，朕都忘了你还没成家，把沅陵公主赐婚给你小子吧，礼部择吉日完婚！”贺兰申喜不自胜随众臣退朝，天佑帝见喧闹的金銮殿仅剩太子一人心道这孩子学习政务倒也勤谨，不过亦不能纵容其滋生骄侈之情，遂轻咳道，“太子，你身为大冢宰统领百官需提点礼部优待亡国王族，兵部洞悉激励兵将之道。冢宰调和百官，夑理阴阳。兵者凶器，国虽大好战必亡；将者鹰犬，不服驾驭则身死国灭社稷倾覆，为君者慎之！”

3

金殿受封后贺兰将军虽争得骠骑将军，可始终比赵破虏低了一等，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倒是对自己骠骑将军长史的官职欣喜异常，对一个非科考正途的举人来讲已等同四品大员，一经外放便是牧守一道的总督，沅陵公主向来不喜舞刀弄枪之人，可经不住贺兰将军的软磨硬泡：公主喜品茗，将军出征时便送来各地的名茶；公主爱胭脂，将军打下祁连山作为汤沐邑送给公主，而将雪戎王城让与赵元帅；公主好静日间休憩难眠，将军亲自爬树粘半晌噪蝉丝毫不倦。成亲之日公主梨花带雨哭花了妆，一个不被前朝亡国之君待见的庶公主能嫁与如此郎君夫复何求！

一众亲兵护卫下的赵破虏宣读完太子礼单后调笑道：“太子的厚礼已送来贵府，本帅还有一件私事相求？”

“太子眷顾将帅末将感佩至深！”贺兰申踉踉跄跄抱拳，不明白姓赵的葫芦里卖什么药，此人指示太子一党的言官搜罗莱王党羽不法事准备致命一击，元帅军职基本都是自己在代行，“元帅用兵神鬼莫测，可莫要算计末将？”

“本帅观贤伉俪有倾国之貌，精通琴棋书画，提前替我家的儿女求一门亲事，到时候儿女随你骠骑将军挑选！”指腹为婚大有人在，如赵破虏提前预订的实在令人纳罕。

沅陵公主面纱如蝉翼看得分明，上前敬酒道：“元帅善待我们亡国遗民兮瑶万分感激，我们夫妇今日大婚便得如此抬爱令我忐忑不安，请元帅收回钧旨，另择名门望族。”

赵元帅酒倒是饮了不少，可始终未曾松口，次年腊月天佑帝晏驾，太子承继大统，户部昼夜不停铸造天德通宝，民间唤做天德皇爷。莱王虽进位冢宰权势却一落千丈，朝中军政大事均需报新任命的尚书令赵破虏方可上达天听，冢宰一职已降为荣誉称号。

变化的是贺兰申自然而然进位兵马大元帅，同来的还有把大少爷同赵破虏的次女指婚的上谕！

“夫君，我们贺兰家不必和赵家纠缠在一起，这口谕怎么听着跟拉郎配似的，我这心始终不踏实！”沅陵公主抱着襁褓中的小主人。

“天下一统了，成天闲出个鸟来，朝中言官和疯狗一样盯着陈年旧帐三五天就上道弹劾折子，换先帝天马的剩饭都被拿来炒成大不敬，这都是赵破虏玩的把戏。”贺兰申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陀螺，小主人咯咯直笑，马厩里的宝马名驹又长膘了，他腾得起身，“不行，我找陛下理论去！”

“朝堂不比疆场，不能一味斗狠使气，对陛下务必要恭恭敬敬，不可口没遮拦，不可贪杯！”沅陵公主爱怜得替贺兰申系好玉带，切切叮咛，“今晚我亲手下厨为你准备晚宴，允儿和我在府等你！”

贺兰申应了一声省得便打马奔入皇宫，金銮殿里云雾缭绕，云雾里伴随着西域飞天舞女的若隐若现和一袭道袍鹤氅的天德帝，陛下年过而立却无所出，近日宫中来了不少终南道人讲经，净事房太监知趣地摆手驱散了歌舞姬，对于贺兰申不坐肩與反倒骑马甚为诧异，天子亲赐岂可辞用？

“陛下登基两年，不可沉迷女色，荒废朝政，当今天下一统时日尚浅，亡国遗民蠢蠢欲动，海内流民居无定所！”贺兰申落座后便道。

天德帝眉微拧一刹既舒朗赞道：“元帅所言极是，黎民求治心切，咱们这些打江山的臣工们也都得学着治江山了，朕看赵破虏的政务能力便不错嘛，要不你来执掌司徒府历练历练，莱王进位冢宰后司徒一职空悬太久也不好，来，赐酒！”

贺兰申一饮而尽后忽而叩首咚咚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然信任莱王便不宜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冢宰架空，又移花接木另设内朝魁首尚书令。况且赵破虏心术不正，唆使言官制造冤案，谋害忠良，陷陛下于不义！此外请陛下解除犬子和赵家的婚约，我们高攀不起！”

天德帝道：“用人如器，不同之人用处自然不同。职务因时而定，太祖初设冢宰官不过四品，纠察地方总督及县大夫，料不到区区五十年便成为百官之首，幸好你直言不讳，朕需向臣僚们好好释疑了。赵家、贺兰家与皇家均为先朝勋将，同富贵共进退，赵破虏的女儿倒也秀丽，不会辱没了你们家公子的。来，邀杯！”

“臣跪请陛下收回成命！”贺兰申额头已通红一片，伏地不起，看来陛下打定心思重用赵破虏了。

“朕同尚书令赵破虏商谈后再做计议，赐御酒三坛令小黄门送贺兰元帅府！”天德帝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我已安排亲卫强行把夫人和小公子贺兰允隐姓埋名藏到钟山别院，贺兰元帅回府后一直以为拟旨后口谕便可撤了，遂拆开封口自斟自饮，片刻一坛御酒便见了底。

三更时分府内更夫忽见火光照亮，继而听得甲胄霍霍声响，御林军在外围得密密匝匝，尚书令赵破虏奉旨捉拿元帅，以不敬先帝、军纪废驰罪押入诏狱，令明日午时斩首。

“兔死狗烹，自毁长城，因言获罪千古冤案，天亡我大霍啊！”

贺兰元帅呛啷拔剑，血溅当场，天地仿似也被染红，静默无言。

不到月余，元帅长期共事的抚北、镇南两军团相继哗变，东巴、南徐两国遗民反旗立竖，天德帝不得已将兵权下放各道总督，莱王、冀王党羽趁机作乱，大霍内斗三十年，最后公子贺兰允奉天佑帝嫡孙小莱王为帝堪平内乱，进位太尉，建立贺兰王朝，享国三百余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