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作者的小说作品,到底和他的【真我】有多少的联系?
这个问题从我创作的第一天开始就不停地困扰着我。从我以前的写作习惯出发,我的作品是从一个24岁的女生角度和世界观出发的,包括曾经出版的书籍《陆港对话》,纪实的背后也有很多自己的观察和理解。因此见到我的作品如同见到我本人一般,我回顾我的作品如同回头看看当时的我一般,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人无完人,烟火气重的作品中的作者本人也是一样的——我在生活中养尊处优,自诩接受了良好教育,再加上少年得志,使得我在大部分时间里,对自己是满意的。这份满意会转换成一个叙述者的姿态,在我的作品中,我像是一个单方面传输情感的角色,阅读量、评论以及读者的喜好,并没有再下一次创作中影响到我。
所以我初期的小说作品也是冷冷的,如果你们有读过《切鸡饭》,一篇我临时起意在莫干山的丛林里的急成章,描写了一个中环精英买晚饭的剪影。这篇文章里,我自然不是那位精英本人——只是这类人充斥在我生活周围,我平时观察他们,和他们沟通交流吃饭喝酒,看着他们工作或者与他们共事,在我心里,他们有一个较为清晰的形象——于是便体现在了这篇文章里。在这篇文章中,我仍然扮演了我生活中的角色:一位观察者。从一个上帝视角,讲述了他买饭的一个短短的瞬间。我不是他,我还是我,我只是讲完了这个故事,你们只是看完了这个故事。
我们都没有经历他的人生,我们都不可能真正地了解他的人生。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我开始写《有只雀仔跌落水》,不得不说创作的时间真的是不巧,恰逢我经历人生重大事件,创作的过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乱——为此我的经纪人都快绝望了。但是这篇小说是香港城市系列里,第一篇用第一人称视角来描写的小说,因此需要加入大量的心理活动,真真正正把我投入到男主人公的角度来看待这一篇文章。
可是这位男主人公几乎是我的反义词,他焦虑、厌世、自命清高、生活压力大,他的女朋友也几乎和我沾不上边,他的女友刁蛮、拜金、幼稚。这样两个人的21至24岁,是和我本人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轨迹。我不能通过我的生活经历去揣测去安排他们的生活,我没有经历过他们即将面临的、足以压垮他们的一根根稻草,原本我只是想用大约2万到3万字匆匆写完他们的青春,然后开个新坑。
经纪人和我讲,不如写成长篇。
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全乱了,之前的我仍然用一个上帝视角出发去描写一个第一人称的人物,这导致我的创作及其简单及规律——他做了A,然后做了B,然后做了C,最后做了D,搞定。其中的心理描写也大多偏向个人风格,把人物的当下剖析地过分清晰——这当然不好,没有一部小说会这么欠揍,糅杂过多作者的私人判断而不是情景描述。
所以我开始加急思考,到底一部小说的作者,应该离他的【真我】有多远。
原本的我由于个人工作等重重原因,长期被教导能用十秒钟说完的话绝对不用一分钟,如果你们有机会听到我和我先生的对话,保不准你们会原地崩溃——“你应该……”“嗯我知道。”“我想……”“OK!”——直接跳过很多解释,甚至是最最基本的问题的描述,在当下的情境中甚至都不用提,大家基本都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然而面对一个十万余字的小说的时候,我又必须把我重新变回一个话痨,这不亚于让我把一个三分钟presentation延伸到三天来讲,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可能会被我的客户揍死,且开始担忧是不是真的有人愿意花上那么多的时间来阅读这么冗长的一个故事。
所以克服真我的第一步,便是需要将自己的习惯剥离出来,同时你还需要剥离自己的固有思维和三观,进入一个没有情绪的新躯壳,然后开始创作。
所以成为小说作家,和完成一次灵魂出窍的感觉差不多吧。
小说家是值得尊敬的,尤其是能够创作出与本身生活相差及其远的作品的作者。不夸张地说,这些人像武侠小说里的易容师一样,将自己的真我完全的隐藏起来,在创作中,他们脑子里想的和表达的,完完全全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印象中,我离这种状态最近的一次是三四年前简书的一群老作者搞的小说接力活动《简书是一艘船》(别去搜了,章节之间几乎没有关联性),里面的章节虽然充斥着满满的作者个人风格,但是由于题材的限制,大家都只能够描写在船上发生的一切,于是我在里面表演了一个和老虎一起漂流的神经质……
但神经质的状态只持续了1000字,因为是小说接力,下一章是空肚皮接力,文风便变成了恐怖小说。
所以对于我而言,我【灵魂出窍】的极限,可以在多少字左右?
这个问题值得每一个想要写小说的作者思考,在写作遇到瓶颈的时候,多半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发展了。而之所以不知道怎么发展,是因为你不停地回到俗世烟火中去,例如中午吃了鸡或是鱼都有可能影响你的下一步创作。
那时候你需要的是一块新的净土,那里一篇洪荒,没有鸡,没有鱼,没有你。
没有逻辑和惯性。你扬了一把沙子,于是天开始下雨了,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发现自己漂浮在海洋里,海水是沸腾的。
于是你开始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就像我无法像那些人一样疯狂大笑、相爱、读很多的杂书,杂到每一句话都似乎是从哲学书上蹦下来的篇章,精神世界上的无量功德与醍醐灌顶,那种想法一闪而过,而且我根本没打算去抓住他。
所以我注定当不了的还有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疯狂的成本和理智的问答,我最多在里面挣扎五分钟。”
这是我2013年某一个深夜写的一段话,那时候对于还不够现实的自己异常不满,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冷静聪明的女强人。之后的几年我一直一直在往前跑,我真的成为了一个非常理智的人。然后走的太远,忘了2013年的心境是怎么样的了。
2013年的下半年我已经开始在简书上写作了,我写了《社交洗脑营销》和《论孤独》,文风大变,且开始只写一千余字,在一千字以内把自己想要讲的东西表达清楚,然后发布睡觉。
直到迷迷糊糊地签了合约,开始创作《雀仔》,一步步塑造两个我到现在还没有起名字的男女主人公,然后开始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够三言两语把故事讲死了,一定要脱离原本的自我和习惯,开始创造一个新的故事。
脱离本我,成为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
简书开始筹备自己的写作课程了,在简书的课程里,没有什么每天坚持一千字,没有学员互相之间刷评论。经纪人告诉我说,是为了让大家在长篇写作的路上走的更远。
要鼓励高强度长篇创作,就要给作者们造梦的力量,让他们的心更纯洁,思想更高远,干扰的声音更小。
给他们净土,也给他们造梦的指引;给他们自由,也把他们的硕果展示予世人看。
各位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一起来造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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