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病房记事
出来重症室后的当天,乔治只让妻子抱着,不敢碰病床,手紧紧的抓住妈妈的衣领,不轻易松开,害怕松开了再也抱不到妈妈。
整栋儿科病房共五层,显得比较破旧,整个医院都是新大楼,就这一栋设施比较陈旧,一个病房三张床,放几把凳子后,陪护床根本放不下去,正在发愁睡觉的时,此时隔壁床的宝妈指着一个卷起来的垫子对我们热情的说道:“你们可以像我们一样,到外面买个这样的垫子,铺在地上睡”。
“是的,这样可以睡的开,谢谢你”,
“老公,那你出去买吧,顺便买点点纸和洗刷用品,晚饭上来吧,我和妈妈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妻子柔弱的对我说。
“好的,我这就是”,我回应着转身离去。
“乔治爸爸,乔治爸爸,”
正要下楼被一个人喊住,我扭头一看是那天遇到的一位宝妈。

她的宝宝是和我们同一天进的重症监护室,是江苏沛县农村的,家庭是农村贫困户,只是报贫困户的时候,一家四口就报了三个人,最小的孩子没报上去,这样的话医保报销会少很多。
“你家宝宝快出来没?”, 我停下来回应她。
“没有呢,医生说还没查出病因”,她哽咽着说。
“村里把你家二宝的贫困户补报了没?”,我继续追问。
乔治外婆也是村干部,当时她说贫困户的问题的时候,乔治外婆就提醒她说可以找村里能补上。
“我让俺妈去村里找了,村支书说补不上了”她一脸无奈的说着。
她左手搭在右手上面,眼睛迷离,满脸卷意,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甚至感觉他缺乏营养。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家孩子还哭闹不?”紧接着她关心的问候我。
“好多了”,我回答她,然后说道:“你也别着急,我在15床,需要帮忙你来找我们”,
她的老公一直没有出现,我一直想问她这个问题,只是确实不好意思,担心问道不该问的问题。
当晚乔治睡的很差,晚上哭闹好几次,需要抱起来哄一哄才能睡着,每次醒来都是受到什么惊吓,浑身打哆嗦,然后就是大哭,老婆让我我从车里拿出来一个桃树枝放在了床头,自从有了孩子,这个东西就常备,家里老人说是辟邪的,其实我不信这个,但是也无可奈何,之前但凡遇到乔治闹夜或者受到惊吓,桃树枝是常备品。
从重症室出来,乔治站立好像出现问题,一直站不稳,也不知道是不想站还是不敢站?还是腿脚出问题?第三天的时候实在放心不下,决定找医生问个明白。普通病房有两位病房医生,一位是老太太,大概有六十多岁,白头银发,个头挺高,每天早上经常看到她在走廊来回走动,好像在运动,听说是退休返聘的,又听说整层被她承包的。还有一位是年龄年轻的男医生,戴着眼镜,感觉斯斯文文,通常都是男医生和老太太查房,有时会有一楼诊室医生过来查房。
我在犹豫找哪个医生的时候?突然老太太进来病房查房。
“医生,你来看看我家宝宝……”
“别着急,我要一个一个来,不然不就乱套了吗?是不是?”还没等我说完,老太太带有教导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默不作声,只有对她不好意思的点头笑一笑。
查过隔壁两个病床,老太太走到我们面前问道:“刚才,你说怎么了?”
“你看我孩子的脚怎么回事?站立不起来呢?”我慢吞吞的回答她。
她一边翻着病历一边说:“病人是眼睛的问题?和脚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我们是从重症室转出来的,出来后就无法站立起来”
“哦,什么时候出来的?”,老太太继续问道。
“前天,出来两天半了”,我回答她。
此时我心想,病历上没有显示我们从重症室转出来的吗?
“哦,我来看看”,老太太此时右手拽着乔治的腿。
乔治下意识哭闹,躲避,甚至用手挡住老太太。
“唉呀,小家伙脾气不小呢!”老太太一边说四处望一下。
后来她用手电筒照看了一下说道:“没事,估计是好几天没站立的原因,你在等两天看看”,然后紧着说:“如果还不想站立,试着让他练习,实在不行,我们以后再说”。
“从重症室出来会遇到这种情况吗?,”我紧接着问道。
“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她回答的时候并不坚定,眼神回避了我们。
“我们来看看病情吧?”老太太边说边用手电筒照照乔治的眼睛,问问有没有发烧之类的话。
“那,医生,我儿子的炎症现在彻底消除了吧?血培养结果出来没?”,我继续问道。
“已经好转许多,继续用几天药,再观察观察”,老太太并没有具体回答我的问题。
医生查房结束后,隔壁病房的宝宝奶奶一个劲的摇头。
“阿姨,怎么了?”老婆不禁问隔壁的阿姨。
“这个年纪大的没有那个小伙子好,一看她查房,就知道问不出12345”,阿姨略带怨的说。
隔壁床的宝宝不到一岁,因为肺炎住院已经将近半个月,奶奶是郊区农村的,宝宝的爸爸妈妈在市里一个比较大的国有制造企业上班,夫妻两个平时互相请假看护。
“阿姨,你家宝宝快出院了吧?”我对着隔壁阿姨问道。
“本来昨天应该出院,就是那个老太太说再观察两天”,阿姨说到这时情绪有些激动说道:“男医都说可以出院了的,哎,让住两天就再住两天吧”。
看着阿姨疲惫的神情,我知道她这段时间辛苦很多。
乔治白天会跟着妈妈睡会,然而到晚上的时候就开始不消停了,哭闹的厉害。为了能让老婆休息好,我抱着儿子在走廊转悠,心想能在晚上十二点睡着就好了,乔治每天要挂三次水,早上,下午和晚上。白天还好,吊水的时候可以玩耍、睡觉,晚上的时候哭声响彻整个楼层。奇怪的时候,每到晚上乔治的预留针都不大好使,经常要换,遇到扎针不熟练的护士可要遭大罪了。很多时候都是凑合着用,等到白天找手法好的护士扎针。
由于乔治有些肥胖,血管也不好找,扎针就没有一次成功过,每次都要找半天,急的护士满头大汗,护士会告诫我们看好他,吊水的时候不要乱动,不然每天都要扎针。前几天晚上我会抱着乔治在走廊来回走动,再吊水之前基本会睡着,但是不到天亮就会惊醒大哭。
到了第四天,乔治敢下床走路了,只是走的不稳,像是刚学会走路一样,退化了许多,心情也好很多,会找小朋友玩,白天吊水的时候总要在走廊晃悠。
“乔治,乔治”,走廊劲头一位阿姨再喊乔治。
我牵着乔治走了过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阿姨,她有个4岁半的女儿,也是从重症室出来的,之前我们守着重症室门口经常打招呼,互相问候对方。
“你家宝宝问出院了吗?”我回道。
“是的,明天就出院了,过来闺女,来看看乔治”,漂亮阿姨叫来自己的宝宝。
“乔治,小乔治”,小姐姐对着乔治说。
乔治哦哦的回应。
“姐姐,乔治和一起住院的时候乖不乖啊”,我无意间问道。
“他不乖,他老哭,然后然后会把他绑起来”,小姑娘娇声娇气的回答我。

我一时愣住了,不敢相信小孩子的话是真的。
“重症室就是这样,要固定住才能用药”此时有一位医院护工从这经过,然后她继续说道:“不要大惊小怪”,我深呼一口气,故作淡定。
忽然想起来刚送乔治进重症的的时候签订的那份协议——强制性措施。
我不敢想象一个一岁半不到的宝宝被绑起来是什么样的场景,足足五天,难以想象五天里被帮了多少次?我低下头来,抽搐下鼻子,强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我抱起乔治,紧紧的抱着他,看着手上、脚背上、额头上无数个针眼,心里暗誓以后再苦再累不能让孩子受罪,一定要好好照顾儿子。
小姑娘的话我没有敢告诉老婆,自从乔治住院后,她每天以泪洗面,再加上乔治出来后,本来母乳已经戒掉,可是为了安抚乔治,老婆又给他吃上了。可是老婆的奶水显然没有那么多了,但是乔治很贪婪,越是吃不到越是用力,后来咬了起来,每次老婆疼痛的直咬牙,可是看到儿子哭闹,不得不忍痛将乳头再次塞进他的嘴里,可是后果是破皮后出血,被乔治咬的不成样子。
“不能这样喂孩子,会咬烂的,最后还是你受罪,”病房有人劝告老婆,“想办法让他吃些奶粉吧”。
“老婆,回头你去挂个号看看吧,这样会发炎的”。
“好吧,你看着儿子,晚上给他吃奶粉,一袋彻底断奶”
老婆忍者痛疼去妇科看了医生。
………
儿子刚睡醒,被走廊一阵阵哭声吵醒,病房里很多人都探出头来。
“死了”
“好像是的”
“重症室出来的”
“出来又进去了,好像殡仪馆车还没到”
“9岁的男孩”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不要抱儿子出来,”妻子刚要抱儿子出来被我制止了,“和乔治一个重症室的男孩病逝了”。
妻子眼睛瞪的大大的,紧紧的抱住儿子。
凡是经过陪护的家长都能体会在医院的那种心情,焦急,无奈且身心疲惫。如果遇到不负责任的医生,态度不好的护士,那就是吵架的事情,可是大家来看病的,谁会与医生们闹矛盾呢?我给老婆说再焦急再烦躁都要静下来心和医生,护士沟通。
弟弟有次从老家带回来一箱苹果,因为乔治晚上都要挂水。每晚我都会给值班的护士一个,别看一个苹果不值钱,但是确实是我的心意,护士也有脾气不好的,我不相信脾气再不好总会给苹果一个面子吧。老婆还开玩笑说我,别让人家整误会了。

除了护士,楼层护工我也送苹果吃,因为乔治需要经常换被单,难免麻烦别人,有次朋友来看乔治带的零食全部送给了打扫卫生的护工阿姨吃。所以我们病房的垃圾袋是最多的,卫生也是打扫的最勤快的。本来我不是这样的阿谀奉承的人,可是为了乔治我必须做一些事情。
到了第十八天,普通病房第十二天,按照遗嘱,应该是出院的日子,可是老太太医生还是要求我们再住两天观察一下,我咨询过原来的主治医生,可以出院。我找到另外一位男医生,男医生说那就出院吧。
刚走出医生办公室,听到男医生嘱咐实习医生,15床安排住下韩主任打招呼的病人。心想原来是有人提前安排了,看来15床也是我表姐夫打过招呼的作用。不然紧贴着窗户的病房怎么给了乔治呢。
乔治要出院了。发个朋友圈吧,微信里很多朋友都在关注,关心乔治的病情。
刚发过朋友圈没多久,然接到一个电话。
“蒋贺,在哪个病房,我马上过来”,电话那头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米卫吗?”我问道。
“是的,我马上到了,来看看孩子”。米卫说道。
米卫是我高中同学,在徐州做童鞋批发生意。当时来徐州看病的时候,还有一个同学李聪攀我发信息问候过,说过几天来看看。
说实话,高中同学有很多年没有联系,甚至毕业之后十几年没有见过,这时候接到他们的问候,心情很激动,又显得不好意思。
米卫和小攀是高中的时候去当兵的,当时很羡慕他们能去参军,那时同学们都去他们家里送行,十年如一日,一转眼过去那么长时间。
从楼下接了米卫,虽然十几年没见,见面后还是有老同学的那种亲切。
米卫硬是塞了几百块钱,说是他和小攀的心意。
关于老同学,我还是比较感慨的,在初中,高中,大学每个阶段都有一些比较交心的朋友,大家都说我人好,其实我明白自己是种憨厚的性格。包括今天也是如此,如何学着圆滑一直是我人生自我探讨的问题。
朋友把你放在心上,同样你也要把朋友放在心里,既然老同学遇到了,就计划着明天出院后叫大家一起聚一聚吧,顺便是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第二天,办过出院,没有急着赶回老家。赶往新区小伟嫂子的母婴店,买些乔治的用的东西和奶粉,晚上约了米卫,小攀,还有杜飞。说真的,乔治刚出院不宜喝酒,但是当晚还是和老同学畅饮了一番,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唯有对酒当歌,和老同学聊聊旧事还是感慨颇多的,有句古话说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正是说同学情谊,比天高,比海深。

第二天,收拾好行装,我们一家离开徐州,朝着砀山赶去,此时绿草如荫 春风和气,路边杨柳飘飘,百花争开,一片春意盎然,春天到了,乔治一家带着希望迎接未来的美好。
待续………(旧病康复,新病又来,乔治修养期的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