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父亲母亲: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又即将离家了。过年这几日,跟您二老在一起非常开心,既有精神的愉悦,又有味蕾的盛宴。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开心这么多年跌跌撞撞走下来。我家里有两个“宝贝”,作为我的珍藏。
还记得小时候经常跟您二位吵架,每次被训斥到鼻涕泪水横流,总想逃离这个家。心中想着,我离家出走,你们一着急,肯定就不训斥我了。那个时候心里的所想,就仅仅是“离家”,是为了更好地回家。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每次离家出走,地点总是在楼前面的小山头。每次我在那里呆一会,等到我回到家的时候,你们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你们在看电视,而我回房间,大家皆大欢喜。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离家求学,回趟家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再也不会有“离家出走”这回事了,因为那诺大的校园,哪里还有可以“离家出走”的地方呢?记得那个时候,妈妈您开始有了养花的习惯,家中阳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多肉植物,一个个被养的白白胖胖,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而爸爸,也逐渐不再大发脾气,鬓角被岁月侵蚀地只剩下点滴雪白。父亲的鼾更重了,而母亲的唠叨也更多了。
庆幸,庆幸高中时您二位同意我选择了文科,让我可以逃避我为之而头疼的物理、化学和生物,但在那之后,我也知道了人生再也没法逃避其他的事情,因为那之后,您二位就很难再为我做主了;
庆幸您二位也能理解我的专业,能够在这个众人重理轻看文的大氛围中,支持我一路走下去。庆幸在您二位的支持下,来到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后来研究生也从事自己的专业,社会学教会了我看问题的方法和角度,教会了我理解社会的方式,教会了我与人相处要“同理”,要推己及人,教会了我在不同的文化氛围中要努力达到“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庆幸,庆幸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我做主。我想做什么,我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我想要什么,我不想做什么……大部分时间里,您二位都和我站在同一立场之上。
但是,慢慢我觉得,我说服你们更容易了。我们再也没有像当年那样吵过,像我青春期的时候那么大动肝火。我有点伤心,因为我不知道我说的对或者不对,是真知还是浅薄之见,但是我在您二位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这丝落寞,是儿子长大了有了独立的主见,您们既欣慰又担心却又无能为力?还是是您二位感觉和我已经不在同一个时代,跟不上这个时代的悲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这丝落寞,我感到很难受。我想知道,这丝落寞何处而来?
曾几何时,是您二位教会了我如何行走,如何吃饭,如何做事,如何做人……但如今,我开始教您怎么用微信,怎么用支付宝,怎么电子支付,怎么理解现在的娱乐圈,怎么理解现在的国际局势和政府工作安排,怎么去跟年轻人打交道。时间过得太快,我自己都有些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更何况您二位呢?我有时候想让您二位跟在时代的发展中,了解什么是物联网,什么是区块链,什么是5G时代,了解在人工智能甚至是后现代工业社会中,人们该如何取舍。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是时间过的太快了,时间逐渐让我们两代人相距越来越远,无论是空间上,还是心理上。
慢慢地发现,母亲您开始看书了,您把书带给姥姥,让姥姥也去读。您念书给爸爸听,把书上印着的,早已被自媒体炒的火热的鸡汤,当作一剂良药服下。我想跟您说,这都是过气地鸡汤了,但看您读的津津有味,也没有再说。我知道,您不想自己很快老去,您还想趁着能做什么地时候,多用用脑,让自己慢一点老。我想为您拦下时间,但我发现,在时间这个巨轮里,我既控制不住它扩散的广度,也控制不住它运行的速度。我不知下次回来,父亲您的腰是否更曲偻,而母亲您,是否更健忘了。
而我,才意识到,对于二三十岁的我来说,一年两年只不过是我人生中短短的一瞬,几乎可以停滞,往事如昨,因为我后面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而一年两年,对于您二老来说,却无比宝贵。我终于知道,时间,这是一条可怕的分割线,它的前半边,将年轻静止住;它的后半边,却让年迈加速。
万家灯火,颂祺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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