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三十岁，第一次确认母亲生日是在今天。外婆在母亲才几岁的时候就与外公离婚，不久后又再嫁成立新的家庭。外公一人带着三个孩子，根本就没有闲心去给他们过生日，他们自然也都不太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母亲长大后与外婆相认并问起这件事，外婆竟然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一个大概日期，因为母亲比她的一位堂姐晚出生半个月。堂姐的生日是能打听到的，但谁也记不清那一年的农历八月是三十天还是二十九天了。母亲于是只能猜测自己是农历的九月初九。姐姐的生日是农历的九月初十，她们俩隔得如此近，却从来没有正式地过过一个生日，因为小时候的贫穷，也因为长大后各自之间的繁忙。
今年母亲给自己买了一个智能手机，为方便我们给家里安装了一个无线网，从此她也能畅游在丰富多彩的网络世界了。村里的婶婶教会了她玩抖音，把生活中一切觉得新鲜的东西都滤镜一番录制下来发上去。母亲不属于个性张扬的人，她不太喜欢自拍，只是从看熟人的分享中获得一种快乐。
七年前，母亲从老家来到武汉，做过大学的宿舍管理员、打扫大学教室的阿姨、敬老院的服务人员以及现在某医院的保洁员。这些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只要能吃苦耐劳就能胜任的底层工作在母亲看来远远好过在家当农民：不用跟父亲怄气，上班时间固定，不用风里来雨里去，每月还有可以买不少稻谷的工资。基于这样的比较，母亲从来没有说过不想干了要回老家的话，反而是我们怕她在医院里感染病毒而要求她留在家里时，她极度不满意。她痛恨土地和农活带给她的劳累和束缚，让她的汗水得不到应有的价值。
母亲在老家时，整日忙得团团转，与父亲之间紧张的关系也使得她心情压抑，身心俱疲的母亲非但情绪不稳定，容易发怒，而且视野狭隘，很少说出有见解的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为没有一个得力的母亲感到难过，也从来不把自己生活中的悲伤告诉她，渐渐地，我心里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寂感。
今天，我早早起来煲鸡汤，提前到她上班的地方去等着她。十一点半，母亲穿着紫云英色的工作服走出来，头上戴着防毒帽，脸上也被口罩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我一见这就感到疫情并未远去，而我的母亲还在危险中工作。母亲笑着向我走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就带我去医院的一个比较好的食堂。吃过饭，她又带我去一个没有人的楼道，搬来小凳子陪我聊天。在那小小的角落，母亲的言谈乐观而又自然，我不知道这是城市生活带给她的改变还是医院的生死无常让她得到的豁达。总之，我的母亲，在五十多岁的年纪，越来越有理智，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妈妈了，从前那个总是无精打采、缺乏主见的她远去了！
我与她像真正的母女那样说着贴心的话，温暖极了！
2020年10月2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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