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东禅郡在京城东边儿，虽然地域不大。但是因为进京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所以东禅郡还挺热闹。
东禅郡有个不大的客栈，叫着一个悦来客栈的俗名。外面的酒旗的姜黄色早已雨打风吹的褪色，店门上挂着的招牌也破败不堪。做的也都是小生意，往来的打尖儿，带姑娘的住宿。希拉平常生意，因为价钱公道，倒也不至于关门大吉。
客栈里的常客们也都是些平常的墉人，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郡里拿着微薄饷银的捕快，呼啸街头的地痞，周围小铺子的店主。
今儿几个书生又点了花生米和清酒坐而论道，一时辩到激烈处，郡东的陈书生一时着急站了起来，大声嚷着小生可要和各位辩几句圣贤。结果被邻桌的李捕头嫌他聒噪一巴掌拍在肩上把他拍的一屁股坐回凳子。陈书生正要用圣贤书辩这没修养的人，结果一回头看见胡子拉碴的李捕头的那张凶巴巴的脸。又赶紧缩头喝酒，嘟囔几句之乎者也。
店里人看着哈哈大笑，一时间充满的快活的空气。
悦来客栈的老板是个中年人，约摸在而立和不惑之间的年纪。看起来分外儒雅。场面都是一席素洗长衫，见到每个人都是乐呵呵的，不过态度好归好，从来不打折。要是钱没带够可以赊到这儿，赶明儿再来付。
客栈的跑堂伙计是个年轻小伙子，留着长发，也不包头也不束冠。就随意的披在身后。看起来野的不行。不过也和老板一样，看见这些事儿也喜欢乐呵呵的笑。不同的是老板的笑充满着睿智，他的笑看起来就是傻乎乎的那种。
看着书生们辩天下，听着捕快们讲鸡毛蒜皮的小案。这样的生活枯燥却又温暖，有点像午后从客栈大门里照到柜台上的阳光。
街上不长眼的地痞有时喝多了会闹事，有次这伙计正端着一碗热汤，喝多了地痞使坏，想伸出脚拌他一拌。结果拌是拌到了，结果伙计跌而不倒，硬生生凌空叠了三步。汤是一滴也没洒出来。其他人没看到，当桌的地痞可是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时以为喝多了花了眼，结果回去给痞头儿当作段子给痞头儿一说，痞头愣了愣，让这几个地痞第二天赶快提了二斤猪头肉去请伙计吃酒道歉。
痞头儿说，这是一招很高明得轻功，叫做阳关三叠步，这伙计身上有功夫，
结果伙计听说了哈哈一笑，说自己纯粹小时候担水劈柴，腰力好，所以没跌。
暗地里却站在柜台前，一口扔进一个花生米，和老板调笑道，阳关三叠也算高明得轻功？我这招明明是飞鸿踏雪泥，阳关三叠倒算个屁。
老板一巴掌拍在伙计后脑壳儿上，摔就摔了，谁让你叠那狗屁步，我在这儿开个店安安宁宁的容易吗……
伙计和地痞们关系都不错，他们喜欢一块儿谈女人。地痞们都喜欢听燕奇才吹牛，说他睡过多少女人，说的有声有色。不过地痞们是肯定不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客栈小跑堂，一个月三钱银子的工钱，哪家姑娘能看上他啊。
不过那天下午一美艳的完全不可能出现在东禅郡这种小地方的姑娘来找这小伙计的时候，地痞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姑娘是皇城里别人叫她长生公主的角色，要是知道了，眼珠子不止得掉下来，下巴非得都要贴地上。
东禅郡的书生们都很牛气，他们是附近唯一的能去南山上吟诗作对说酸词不会被南山的强盗打的书生。也没被强盗抢过钱财。有次他们在南山办曲水流觞的酸诗会强盗甚至还给抱了一坛酒。
伙计是不理解老板为什么让他暗中去敲打那些强盗的。老板能理解，这些酸书生要是被南山上的那些盗匪砍了，自己这儿本来就希拉平常的生意就更要萧条了。要是那些捕快去给书生们办案子，和盗匪们再斗一场。死的人更多了，那这生意就没法做了。不如防患于未然，保护保护自己的客人。
初八那天夜里，三十六个黑衣人来到悦来客栈。伙计宰了六个，剩下三十个被老板射在了墙上。
第二天书生们来喝早茶，看到悦来客栈的柜台和好几个桌椅崩成一片。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们也帮老板收拾着，问怎么会搞成这番模样。
嗨，我那倒霉伙计买了点火药，想趁年前做些爆竹，结果炸了……，这倒霉催的。
书生们帮着收拾，也没看到地上刚打扫的木渣子里的小片铁荆棘。
老板擦了擦头上的汗，还是搂住了，岁月静好，真好。早晨的太阳从门里射进来，头上的汗珠亮晶晶。
郡上的人也许永远不知道。
伙计名叫燕奇才。
燕南赵北，剑客奇才的燕奇才。
也是曾名动一时的浪子剑燕奇才。
老板名叫莫平生。
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莫平生。
也是曾经的千机公子莫平生。
他们不想要什么故事，什么公主，他们只想在客栈的油烟味儿里，看那阳光从门里照进来。
这样真好。
书生们开始喝早茶，地痞们开始在街上鸡飞狗跳，捕快们吃着早点。
老板算着帐，伙计端着盘。
这样，真好。
——郭荒虎
12月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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