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庄严而肃穆,学一点点凋落,像用力过猛而下沉的头皮屑。寒冷让过往的行人张皇失措。
我和妹妹行走在零下二十多度的街道上。“第三中学”四个红色的字真是光彩照人,白色天地间一点红星闪耀,一如胸口的朱砂痣,色泽分明,挥之不去。第四年初中已经成长为一头洪水猛兽,稍不留神就要咬我一口,伤口或大或小,渗出鲜红的血。
惨白蜿蜒伸向天空尽头。错落无序的房屋沉默伫立。苍茫的人世间,稀薄的空气里,一片死寂。我们不慌不忙地走着,身体任由寒风撕裂。妹妹带我来到小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区”。院子里密密麻麻排列摊档。各种各样的小吃,一字排开。热气不断腾空而起。
妹妹要了一份麻辣拌,十块钱。里面全部是我喜欢吃的海带和蟹排。
“姐。你先吃”。她把食物递到我面前,语气近乎祈求。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晴下来。太阳光有意无意穿过云层。妹妹穿一件黑色羽绒服,耳朵,脸颊,鼻子,全部通红。我看着她,不字不能说出口。
我挽着妹妹的胳膊,迅速走到摊位上坐下。她轻轻的吁出一口气。夹了一片土豆,放在嘴里。
“姐,我明天请假不去上学,可以吗?”妹妹并不抬头,看似有意无意的对我讲。
“当然不可以。”我语气坚定,又表示惊讶,并不是因为自己说话铿锵有力。
她苦笑了一下,把食物推向我这边。没有再次开口,似乎本来就知道答案。
我消极度日,她也顿失开心。一瞬间,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无助与窘迫。这表情背后隐藏着无与伦比的东西,我才想起来,我们血脉同生。于是低下头来,不去看她。
“姐。我给你买条围巾。”她突然开心的说,“你喜欢红色。”我钟爱红色,记忆里极速寻觅,不知缘由。火红的太阳?殷红的血液?象征赤诚爱情的红玫瑰?也许我曾经迫切渴望过。
仰起头看二楼。许许多多的店铺,五光十色的衣服陈列在橱窗里。我们动身向二楼走去。妹妹脸上逐渐浮现光彩,眼睛清澈如水。我随她进一家店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眼睛瞬间结了一层白雾,我将它取下来。各种颜色在眼前模糊呈现。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
“围巾,红色的,大红色你知道吧!”妹妹的回答十分欢快。还得等我做出反应,她抢先把围巾被挂在我身上。沧桑,茫然的面部与格格不入的围巾一同出现在修长的镜子里。在我看来是那么可怕。
“真好看。”妹妹说。“姐,你笑一下嘛。”她蹦蹦跳跳的盘旋在我身边。到底是个孩子。
我把披着的头发扎起来,眼睛虽然低垂,但有了几分气色。我客气的向店员询问围巾系法。,妹妹则在一旁格格的笑。我看着她脸上孩童般的笑为我而展开,突然觉得空气里有香甜的气息。
我们同样不善于表达爱意,却都希望能在此方面有所作为。
我们踩着雪往家的方向走去。积雪发出咯吱吱的声音。红色围巾带来的温暖,如电流一般在我身上游走,我对自己说:“这就是爱。”。
天空中的麻雀飞的并不利落,缩着身子,想要寻找一个落脚点,也或许是一颗遗失的麦穗。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为此沉默。
天完全放晴时,我们回到家中。我和妹妹围在炉火旁,母亲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红薯。我差点从这种幸福中突兀的消失。
妹妹伸手抓了一个红薯,剥好塞到我手里,沉默了一会,说:“等我两个星期。下下个周末我就回来。”
“恩,我知道。”
“我其实……我……我很爱你。你知道吧!”她脸通红,故作平静的面容使我发笑。
“我知道。”我还是忍住了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说完我站起来,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在心头游走,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妹妹的长大成人而高兴?为自己的愤世嫉俗而悲鸣?都有可能。只是没有办法解释。
院子里的积雪全部被我堆到墙根。深埋的黄土重见太阳。我撒下一抔白色大米,暖阳正肆意倾洒。
我在等一只麻雀归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