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慌忙退开少许，想着李罴师兄还在旁边，低声对萧乾道：“不用你帮我。”
“选错就是三年，不得下山，不得私自交易，你确定吗？嗯？”萧乾也是压低声音，但掩盖不住那份气定神闲的自得。
“反正，我还有三天呢……”凌楚楚嘴硬道。其实，她心里明白，从一百份商铺的账簿里选出一家，而且还要保证其市价的上涨，能覆盖掉借债的利息成本，这谈何容易？
预测未来，从来就是痴人说梦……
李罴见她踟蹰，微笑着对她道：“师妹，师父对你的此番考核，在一年之后，方能见到结果。一年的时间，变数太多，萧师弟的选股能力不亚于我，你不妨听听他的建议。”
听他的？那你的建议呢？
凌楚楚只是下意识地想，却冷不丁地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这算什么？依赖别人习惯了？还是，她一早就希望李罴师兄能对自己另眼相看？然后……
“喂！你被师父吓傻了吗？”萧乾拍了拍她的肩。
“哦……没……”凌楚楚慌忙否认，见到李罴和萧乾此刻都盯着自己，理了理思绪，对二人道：“感谢师兄的好意，我还有三天，想自己先试一试。我先走了！”
她只见李罴点头示意，却不等萧乾说什么，就提起裙裾走下青龙殿台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哪有像你这么猴急的？”李罴望着凌楚楚远去的背影，勾起嘴角打趣道：“看把人家姑娘吓的！”
“不是吧？”萧乾半信半疑，喃喃道：“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灵？难道她起疑心了？”
“你说呢？没、安、好、心！你就差把这四个字写脸上了！”李罴笑道：“想想也是，如果她真的被绑在山庄三年，谁最得便宜？”
“啧啧啧……师兄，你也学坏了。”萧乾讪讪一笑。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悠悠道：“如果她真的对我有了防备，那换个人，或许可以……”
心中有事，盼时光留情，能走得慢一点，但偏偏转瞬即逝。
月凉如水，蝉鸣渐息，一年间，已经过了最炎热的阶段。
凌楚楚在房内托腮苦思。
三天，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就要向顾实师伯提交答案，但她依然毫无头绪。
她本来想，在一百家商铺中，选择财气江湖榜上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商铺。反正财气江湖榜，是以过去一年的盈利和规模来衡量的，位居榜首的那些商铺，肯定不差钱，也有了稳定的经营模式，市价，总是不会跌的吧？
可是转念一想，赚钱的商铺往往看好的人也多，市价更容易因为抢手而过于虚高，很多时候倒不如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商铺：一直默默无闻，市价也长期低迷，但是冷不丁地“蹭”地涨上去，可谓是杀出重围的黑马。
能押到这样的宝，估计都要笑醒了吧！
但是，她不知道这黑马在哪啊！
难道真的要求助萧乾，又欠他一次人情？凌楚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地坐起身，打算开门透透气。
“咦？”门刚一开，就见面前一个女子正要叩门，定睛一看，来人清雅秀丽，却是白鹤师姐。
“师姐？”凌楚楚讶然地眨眨眼。
白鹤先是一愣，继而又笑笑，道：“没想到你居然先开门了，难道你猜到我要来？”
“我哪有这么神啊……”凌楚楚苦笑一下，想到自己刚才的仪态，一边连忙捋了捋头发，一边请白鹤师姐进来。
白鹤今天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裙，随着她走进屋，来一阵室外的清冷之气，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只仙鹤。凌楚楚嗅到一股隐隐的冷香，稍稍驱散内心的焦躁。
“师姐，你来……有事找我？”凌楚楚给她倒了杯水。
“嗯……听说你明天就要过顾实师伯的最后一关，如何？可有想法？”白鹤接过水杯，开门见山。
“我，有一些想法， 但是还不确定……”凌楚楚有些不好意思。
“哦？哪里不确定？”白鹤笑得温和， 让她纷杂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凌楚楚深吸一口气，把这几日所思所惑都告诉了白鹤。
“嗯……你这些顾虑，倒是在情理之中……”白鹤凝神听完，沉吟了一下，忽而抬头看着凌楚楚道：“顾实师伯可曾说过，一定只能选择一个？”
“这……”凌楚楚蹙了蹙眉，摇摇头：“好像没有。”顾实师伯，当时要她从一百家商铺中选择投入资金，她本能地就理解成了选择一家，如今细细回想，顾实并没有说，只能选择一家。
“白鹤师姐！你的意思是……”凌楚楚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是学咱们师父，多买几家吗？”
白鹤浅笑点点头，道：“不错。不管怎样，你向顾师伯借入钱财，一年之后，不同商铺市价起起伏伏，只要你最后的结果获利，本息可以还他，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凌楚楚展颜一笑，旋即想到了什么，又道：“可是，选择榜上排名前五家商铺就可以吗？若是这些都……”
“我有让你按照江湖排行榜来选吗？”白鹤反问道。
“那……那师姐的意思是？”
白鹤眸光望向窗外，站起身淡淡道：“可记得，金姬夫人教过你的指数？”
凌楚楚想了想，点头道：“记得。”
白鹤道：“如果指数为一百十，是高还是低？如果指数为两百六十，又是高是低？师父的判断方法是：看过去十年的状况，并与今朝的指数做比较。比如，绫罗指数，此时为一百十，观之过去十年，有二成的时间指数低于一百十，有八成的时间高于一百十，那么你觉得，此时的绫罗指数是高是低？”
“相对较低。”凌楚楚想了想，道：“因为过去的八成时间都高于现在，那么未来指数也会有向上的趋势。”
“不错。”白鹤点点头，“投资单一的商铺和投资指数是一样的。你可曾听过‘白马之股’？”
“白马？”
白鹤勾起嘴角：“白马是相对黑马而言的。如果你单看账簿，关注的条目多了去了。而白马之股，也是依照指数之法的，观其过去十年的商铺市价而得出的标准。可以尽快帮你筛选出经营良好、收益稳定的优质商铺。”
“原来是这样……”凌楚楚喃喃道：“那《财经》里，为什么没有提到呢？”
她看着白鹤，见对方也在含笑望着自己，四目相对间，一个想法闪进凌楚楚的脑中——白鹤她这是，提前告诉她……藏投山庄的不传之秘？
凌楚楚当下，又是惊喜又是不安，她张了张口，却泛起了踌躇：“师姐……”
白鹤点点头：“心照不宣就好。”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白鹤嫣然一笑，“你还记得司空透吗？”
司空透？不是，还在禁足吧？
“清河镇的那次，毕竟是靠着你的名牌，加上回到山庄遇见我，转而就报出你的名字，她觉得对你太过分，而且……我也认为你颇有些资质，所以愿意帮你。”白鹤道。
凌楚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一簇微弱的火苗不安地跳跃，但此时此刻，在白鹤的注视下，也只能被滔滔的感激之情所淹灭。她忙对白鹤深深施礼道：“多谢师姐！”
“不用客气。”白鹤虚扶了一下，道：“那你听好，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次日一早。
山中无晨鸡报晓，唯有鸟鸣啾啾。
四下松林阵阵，长风鼓袖；早间空气微凉，幸好，她今日知道要远行，故而多穿了一件外衣。
脚下这条路，名叫“且行路”。藏投山庄的弟子若要下山历练，需走这条路。
昨晚白鹤师姐告诉她，白马之股的精要，在于以过去十年为参照，以商铺每年的净利润，比之其净资产，如若高出一成半甚至是二成，便符合白马的标准。
她依照这个方法，选出了五家商铺，并且向顾实借款白银一万两，对每家分别投入两成。
本来，她还担心顾实会从她的选择里发现端倪，会牵扯到白鹤，没成想，顾实完全不多问，只是问她是否确定，待她肯定之后，便买定离手，不再多说。
今日并无悬念，她一定可以下山。
考验是否通过，一年以后见分晓。
山路曲折蜿蜒，比起两个多月前上山时的情景，凌楚楚又是另一番心境。
还记得李罴师兄对她的嘱咐：“凌师妹，下山之后，多加小心，凡事都要有自己的思考，莫要人云亦云。如今山下有很多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并声称是千载难逢的致富机会，你若遇到，千万要警惕，致富之路没有捷径。花无百日红，一次的好运气，也不能长久。”
李罴师兄指的是谁呢？易筠子吗？
凌楚楚边走边想，无论如何，小心为上，无论如何，她只要不贪心，应该就没什么问题吧。
回想起上山那日，她遇到萧乾，那个人如同个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谁知后来他竟是山庄的人。
意外也好，蓄谋也好，但那时两人并肩而立，此刻就剩自己踽踽独行，念及此，凌楚楚不禁有些离别的伤感。
“哎……”她长叹一声，忽而驻足停下。
“咦？你怎么不走了？”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身子猛地一震，转过身，眼前的人丰神挺秀，俊朗如画，不是萧乾是谁？
【上部 山庄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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