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钱庄……存百两,每年得利二三……”
“移动钱庄……百两得利三四……”
“朝廷公债……得利六七……”
无事休提,粗粗算下来,凌楚楚到藏投山庄已是一月有余。
她一手拿着书本,打了个哈欠,低低念叨着。昨晚雨水淅淅沥沥,润物无声,今天一早,天亮的极静,她起床的时候,不见朝霞,不见日晖。
这些生财渠道,及其每年的平均利息所得,都汇聚在《财经》里;《财经》是藏投山庄所有入门弟子的必修课,正如《三字经》、《论语》之于读书识字。但是,熟练背诵是一回事;待日后真刀真枪地实战,能不能收获平均收益,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接着往下读:“大小户优质商铺,全盘跟随金姬夫人分成投入,则存百两得利十又二三……自主择选单一商铺,入股为东,百两得利十又五六,或二十、三十有余,亦非不可……”
二十、三十有余,亦非不可……
放了一百两的本金,能收回二十、三十两的利息,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凌楚楚又打了个哈欠,寻了石桥旁的一处半干的台阶坐下,想着前几天金姬夫人所说的“钱银贬值减损”,每年几近十分之一,若是,钱财收获的年利不及这么多,那可真是生生贬值,白白损耗了!
只是,这二十、三十两的利息,哪能说有就有呢?万一选错了对象,可不是血本无归了吗?!
“咕咕”、“咕咕”、“咕咕”,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鸽子鸣叫,继而“呼呼”几声,振翅而起,即使未见其貌,也能想象出雪羽纷飞的壮观。
这群鸽子,可以说是藏投山庄最重要的羽翼,负责信息传输之用;好比那些经营中的南北商铺,今日市价几何,是涨是跌,便需要飞鸽传信,及时知会。
凌楚楚望了望天,她出门时,苍穹还是藏青色,此刻已经变作蔚蓝,山庄庭院里,倒有杜鹃迎着早春的雨水盛放,殷红的花色美得静谧。
接连这些天,她总算是多少摸清了门路。
自己、宋青枫和白鹤师姐,属于朱雀阁弟子;莫茗、司空透,是白虎堂弟子,萧乾和李罴师兄,都在青龙殿,而玄武楼呢,可能因为专攻的术业比较偏僻,她还没来得及接触那边的人。
话说,藏投山庄既然这么有名,为什么山庄弟子这么少呢?
她问过宋青枫。宋青枫告诉她,绝大多数弟子,都在入门三个月之后下山历练了;目前在山庄居住的人,除了四个派系的当家人,只有李罴和白鹤,是通过考验返回山庄,接受终极致富秘传的,而其余弟子,或是入门未满三个月,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暂且无法离开山庄。
凌楚楚不知道这个“其他原因”是什么?会不会摊上自己?不过,师兄师姐对她还算友善,倒让她稍微心安。
“这三个月,可要好好把握!等赚到黄金万两,家里就有救了!”凌楚楚暗暗为自己打气,又拿起书本,定定神,继续咀嚼着干巴巴的文字。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稚嫩的女声,透着凌厉,让她不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抬眼望去,桥头上立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只见她一身灰衣步袍,头上扎着一对颇为可爱的羊角髻,皮肤要比一般的女儿白皙的多,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煞是惹眼,滴溜溜的在凌楚楚身上乱转。
“我……嗯,我叫凌楚楚。”
“我不是问你名字,我问你为什么在这?”少女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凌楚楚心里一滞,这女孩说话,好没礼貌!动辄质问别人,难道这里是她家不成?
但她不想树敌,于是坐起身,耐着性子回了句:“我是新入门的弟子,目前在朱雀阁金姬夫人门下。”
“哼!朱雀阁怎么了?朱雀阁就了不起吗?”
凌楚楚有点回不过神:“喂!你这人……”
“我怎么了我!朱雀阁有什么了不起,一群装腔作势的大小姐!凭什么看不起人?!”少女猛然瞪起双眼,掐着腰说道。
凌楚楚有点愣神,一大早跑出来用功,没想到,遇到这么个刺儿头;才想着藏投山庄的人和善,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想什么来什么……
见凌楚楚一直不语,少女似乎也腻了,冲她不耐地摆了摆手,说道:“过了这条安定桥,就是玄武楼的地界,你可离远点!屁股别随便坐!”
凌楚楚哪曾听过这种无礼的话,涨红着脸,忍不住反唇相讥:“谁稀罕来你这里?”旋即,她故意顿了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懂了,看来是你实力不济、生财无能,所以被人嫌弃了,进不了朱雀阁,还跑这里光说不练!”
少女猛然蹦了起来:“朱雀阁有什么了不起!藏投山庄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我稀罕你们庇护!要不是师祖非要留我,我早去找我哥哥了!”
凌楚楚见她反应这般强烈,无所适从,今天就算她倒霉,出行没查黄历,自己还是有正事的,不至于屈尊降贵和她纠缠。
至于她“哥哥”是谁,她才没有兴趣知道!
凌楚楚转身欲走,听见背后少女“哼”了一声,闲闲道:“夹着尾巴逃走了吧?果然,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
这女孩是有病吧?藏投山庄怎么会收这种人?入门前没测试一下脑子吗?凌楚楚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怼回去。
“小七,不得无礼!”熟悉的声音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与之前的温和判若两人。
“李罴师兄!”少女先是一愣,继而惊喜地睁大了眼,三步两步奔上前去。
凌楚楚也低低唤了声:“师兄。”
不远处,李罴一身玄色长袍,立在汉白玉砌成的石桥旁,衬着蔚蓝色的天幕,清雅如画,气定神闲。凌楚楚不是第一次见,心里还是忍不住喟叹:世上,怎会有如此出尘的人?
“师兄啊!”那个被李罴唤作“小七”的少女,不等对方开口,半软了身子,双手拥住他的臂膀,指着凌楚楚,娇声道:“她一早跑来欺负小七,还看不起我们玄武楼,出言不逊!藏投山庄怎么会收这种人?”
“你……”凌楚楚感到周身开始哆嗦,生生吐出半个字,便说不出话来。
“小七啊,”李罴师兄眉头微皱,俊逸的五官颇有难色。他稍稍拉了拉小七攀住他的胳膊,轻声道:“楚楚是前两天刚来的弟子,你虽然年龄小,但毕竟作为师姐,总得有个师姐的样子,多少照顾下新人吧!”
“哦……对!”小七忽而想到什么似的,斜睨着凌楚楚,道:“听到没有,我是你师姐!你这个新来的太没规矩!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凌楚楚常年养在深闺,哪受过这等委屈,此刻她眼底凝水,咬了咬下唇,想要离开,却碍于李罴师兄在,进退两难。
李罴向前走了几步,对她道:“楚楚,你别见怪,她是小七,是藏投山庄玄武楼的弟子。年龄太小,性子直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别往心里去?好像我错了似的!”小七不依不饶。
“师兄,”凌楚楚又深吸了口气,并不看小七,淡淡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师兄,她是怎么进门的呀?藏投山庄好久都没收新弟子了啊!”只听小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哦……她啊,是前两天才通过复云麓的……”李罴听起来有些踌躇。
“复云麓?”小七大声重复,听上去不可置信,顿了顿,语带轻蔑道:“复云麓,始金亭的题目不是一般人能解出来的!就是我哥当年带着我,也想了三天三夜呢!就凭她?!不会是她自己作弊,或者是有人故意放水的吧?”
“哎,小七,别这么说话!”李罴似是拦她不及,无奈叹了句。
凌楚楚猛地回身,想起自己在复云麓上的曲折,又羞又怒,少年意气直冲上头,望着小七道:“好呀!你不相信,我证明给你看!”
李罴眉头拧成了疙瘩,单手捏了捏眉心。
“哦~”女孩夸张地拉长了语调,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得逞一笑,反问:“你要怎么证明?”
“……你出题,李罴师兄做裁判,如果我做到了,那就是凭我自己的能力,你就少来惹我!”凌楚楚双眼直视对方,目光泠然。
“好啊!”小七用力一拍手,面露喜色:“如果你输了,那你……”她想了想,道:“那你,就自行退出师门,永远不能再来藏投山庄!”
“什么……”凌楚楚闻言惊怒,这女孩,怎么敢这么嚣张?
“如何?敢不敢?”小七狡黠一笑,清秀幼嫩的面孔,因这乖戾之气而显得扭曲,她似乎看出凌楚楚的顾虑,越发得意。
“够了!你们两个!”李罴神色一凛,厉声呵止。
“师兄~”
李罴看了看一脸委屈的小七,又看了看凌楚楚不忿的脸,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你们可以打赌,但是这个事情,由我来定。如果楚楚输了,直至三个月后下山之前,不得踏入玄武楼的地界;如果楚楚赢了,就如她所说,小七,你以后别去再打扰楚楚了!”
“师兄……”小七撅起嘴巴,低估道:“你怎么净帮着她……”
李罴摆了摆手,示意小七不必多说,对凌楚楚道:“楚楚,你这几天在山庄学习,也该受些实践的检验,你可愿意接受挑战?”
“我愿意。”凌楚楚直视他的目光,心知自己无路可退。
“好。”李罴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明日下山,须于七日之内,赚足一千两白银,若是届时手中银两达到数目,便是成功;如若不足,便是失败。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得从藏投山庄带走任何金银作为本金,你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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