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一场暴雪突如其来，阻塞了交通，我无法正常离开，于是在老家附近闲逛。
漫天的白色冰凌在空中飞舞，我伸出手来，接下一片雪花，那雪花因为我的体温，迅速化成一滴水珠，然后消散在我的手掌心之中。
向前直走，然后转弯，有一间仓库，我知道原来那仓库很破旧，里面摆放着旧课桌椅，如今它的外立面刷上了醒目的油漆，仓库门口还停着汽车。仓库旁有一扇开着的小门，通往铺设得很棒的塑胶操场。
低头跨过小门，来到空旷的地方，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我在足以把我鞋面漫过去的雪地上跑了几步，斜斜穿过操场，躲进了教学楼正门口的房檐下，抖掉帽子上的白雪，哈了口气，然后搓了搓手心，才发现正门的推拉铁门是开着的。
十多年没有来到这里了，除去那新建的操场，时光仿佛停摆了，所有的一切与十多年前别无二致。
我探头到铁门缝隙，没有看到人，于是轻轻伸手拉动那微敞开的推拉铁门，没想到它发出了巨大的“嘎啦”的刺耳声响，我的手停顿了一下，里面那熟悉的景色让许多回忆充斥在我的脑海。我继续把推拉铁门拉到足够我通过的程度，穿过了它，来到了教学楼大厅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教师光荣榜，正中央的名字，我居然觉得有些熟悉，可记忆中的那个人，却与那名字上面的照片一点儿也不像。
记忆中的我，变成了一道虚影，在三楼的环形走廊上跑着，笑着，我的身后有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羞怒地跟着，不断地从口袋里取出纸张，揉起纸团，扔向我。
“臭菠萝，你给我站住！”
“你当我傻呀。”我回头送给她一个鬼脸，然后转头继续跑，不想却是撞在了一个壮硕的身体上。
“哎哟。”
对面的那个人被我撞倒了，而我也因此停了下来。原来这是班上唯一在体型上能与我匹敌的小胖墩汪思颖，不过我是男的，她是女的。
没有意外，我被后面那个扔纸球狂魔抓住了，一阵爆锤之后，我紧皱眉头，把怨气发在那个阻挡我路的胖妞身上：“汪思颖，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
“对不起。”汪思颖站在我身前，小手捏着身侧衣襟，把头垂在胸口，声音细若蚊吟。
“下，次，带，眼，睛。”我把腰弯下来，从下面看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警告她。
“哦。”她的头更低，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哼。”我不屑地走开，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告诉我们这节课要教我们如何投掷铅球，据说学期末会召开运动会，二年级组可以报这个项目，而以我和汪思颖的体型，自然是铅球项目的种子选手。
体育老师讲得很细，从如何把球从地上拿起来，到把铅球夹在脖子上，再到扭身投掷，他都讲得一丝不苟。
终于到了试投的阶段，体育老师把我和汪思颖叫到一起，我顺利将铅球扔出，得到了体育老师赞赏的眼神，下一个便轮到汪思颖。
只见她的动作十分标准，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只是她似乎看起来有些紧张，在即将投掷之前，她的眼睛都是看着体育老师。
“没事，你所有动作都很棒。”体育老师笑着鼓励她。
汪思颖似乎是放松了一些。
然后她按照体育老师刚才教的投掷方式，一声低吼，身体转了半圈，然后把手前伸。铅球飞了出去，可那铅球却不是朝前飞，而是朝上飞。
汪思颖抬着头，看着她扔的铅球，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她突然动了，她抱着头，学着螃蟹走着斜步，一边向前方移动，嘴里一边发出怪异又恐惧的声音。
“傻子，别跑啦。”我在旁边喊道，可汪思颖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
体育老师也看不下去了，一边脚下急忙冲向汪思颖，一边喊道：“汪思颖！”
“啊。”
铅球砸在汪思颖抱头的手上，她立时倒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背，又不停地揉着她的头，在地上打滚。
可我们并不能体会她的痛楚，场上“噗嗤”声连绵不绝，我甚至笑出了猪叫声，只有体育老师连忙上前检查，但我也看见了他偷偷捂脸的小动作。
最后学期末的运动会，汪思颖报了短跑，得了第一名，倒数。
记忆中的汪思颖，似乎就到此为止了。从小学毕业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汪思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她转学的原因。
我再次看向墙上光荣榜的“汪思颖”，那上面的照片是一个鹅蛋脸女孩，笑得极为自信。我猜，兴许是“汪思颖”这个名字还算普通，在这里遇到了一个重名吧。
“菠…是菠萝吗？”身侧走廊上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的头发被扎成马尾，发梢挑染了一抹酒红色，个子大约168cm，穿着件红色的羽绒服。
我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墙上的照片。
不会吧。
“汪思颖？”我向前走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打量着她，脱口而出说：“胖妞啊？”
她点了点头，腼腆一笑。
我越看她越觉得漂亮，隐约有一些小时候的影子，却又说不出哪里一样，不由得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你现在又苗条又漂亮，你是不是去泰国整容了？”
汪思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女人味十足。
“泰国是整容的地儿吗？”汪思颖的声音灵动又活泼，与小时候真是截然不同。
我说：“你在这里当老师啊。”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我这句废话。
一阵沉默，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的脑袋里始终留存的，是她扔铅球的那段记忆。
“怎么来这里了？”汪思颖率先发问。
“哦。”我指了指外面的大雪说：“雪下得有点大，正好看见后门开着，就过来躲一躲。”
“我是说，你回来过年吗？”
我点了点头。
小学同学互相留在心里的那段记忆，仿似象牙塔中最纯洁无暇的那一缕白色，它不入现实，便永远在那儿，可一旦与真实交融，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眼前的汪思颖迅速取代了记忆中的小胖妞，成了一个新的，陌生的熟人。
“你……”我的手指指了一圈整栋教学楼，说：“怎么回来这里当老师了？”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流露。
“还不是因为小时候你们总是欺负我，所以我想来保护那些被欺负的孩子。”
“啊？”我一点儿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噗嗤。”她再次捂着嘴笑出了声。
是啊，当然不会是这个幼稚的原因。我抓了抓头发，也笑了，气氛尴尬得有些微妙，我们再次相视一笑。
“那个，今天雪下得真大呀。”汪思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我，看向门外。
我下意识回头，见外面的雪仍然在下，再转头看她说：“对啊，雪真大，好久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雪了，还记得……”
还记得三年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一夜之间，白雪茫茫，学校后山就像是一个蒸熟的白馒头。
“菠萝，下来打雪仗。”课间十分钟，一个叫李琦的男生站在楼下，一边大喊着，一边用雪球朝三楼扔。
我冲出教室，趴在外走廊朝下看，一个雪球正中我的眉心。我怒火中烧，冲到楼下去，与同学们开始了一场大战。
下节课正巧又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大概是见控制不了局面，便放纵我们随意打雪仗。
同时上体育课的，还有一个五年级的班，原本是两个班级各玩各的，当某个雪球跨越了界限，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三年级大战五年级的大雪仗便开打了。
五年级的学生个头比我们大，力气自然也比我们大。他们逐渐占据了地势较高的地方，雪球从高处扔下来，势能转化更多动能，砸得我们不断嗷嗷直叫。
我们班难得拧成了一股绳，男生女生全都往上冲，战局不断升级，我们占据了人数优势，上面一个雪球砸下来，下面能砸十几个上去。
我们班越战越勇，可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同学发出“哎呀”的痛呼声。
“他们扔石头下来了。”
我们急忙凑上去看，并不是石头，而是把雪球用力在手中压缩，体温将雪球表面融化了一些之后，那个雪球就变成了冰块。
“敢这么玩，我们也来。”我们群情激愤，可是我们中不断发出痛呼，朝下撤离。
李琦刚才打得最凶，所以受到的集火也最多，他迅速冲到山下，正巧胖妞汪思颖坐在花坛边缘的石阶上，李琦便破口大骂：“死肥妞，你xx的不呐喊助威，竟然在这坐着。”
“去啊，上去打。”李琦拉扯着汪思颖的衣服，将她从石阶上拽了下来。
“不，我不去，我不去。”
汪思颖瑟瑟发抖，声音已经带了一些哭腔。越来越多的同学从战场上撤了下来，看见这一幕，却没有人帮汪思颖，反而拉扯着汪思颖，把她送进战场上。
一个个雪球砸在她的身上，汪思颖只顾着用手肘护着头。
“打呀。”李琦再次冲进战场，弯腰捡起一团雪，用力捏了几下然后猛地挥手扔出去。
我就跟在他们的身后，许多雪球都被挡了下来。
“啊——”我身后突然有人爆发，怒吼一声不断地抓起雪球四处乱扔，我一时不察都挨了几下。
我扭头看见汪思颖正扭曲着脸不停地朝我们扔着雪球。我们怒从心头起，放下五年级的那群人，反身朝汪思颖开始投掷雪球。
一个个被捏成冰块的雪球不停地砸在汪思颖的身上，她只能抱着头蹲在雪地上，背对着我们，时不时用手揉一揉身上被砸中的地方。
说到这，我停顿了一下，因为眼前汪思颖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一点不太好了。
“啊。对不起……”
“没关系，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汪思颖重新露出笑容来。
“那个，学校还没放假？”我急转话题。
“哦，放了。”她举起手上的书说：“我是来拿书的。”
“这样啊。”
我以为氛围要再次陷入尴尬的时候，汪思颖开口了：“很久没有回来，要不我带你走走？”
我看外面雪下得还大，于是笑着应允。
“你等等。”汪思颖越过我，来到那铁推拉门处，把铁门“嘎啦”一声关上，把锁从里面虚扣上，这才转头对着我眨了眨眼说：“怕有人误入了。”
原来我就是那个误入的人，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说：“要不，那个，我还是走吧。”
“别呀。”汪思颖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说：“没事，门已经锁好了，咱们走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我有些不太习惯，悄然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你看，这里是不是与十几年前没有多少变化？”
“是啊，我有点吃惊嘞，都十几年了，这格局，这走廊，这教室，一点儿也没变化，感觉走进来就又变回了小学生一样呢。”
我跟着汪思颖上了二楼，她指着那一排教室说：“这一排都是二年级的教室，我现在就在带二年级，教数学。”
“哦。”
那个时候她的数学成绩倒是极差的，没想到长大以后，竟然成了数学老师。
大概是五年级上学期，班上的成绩我排第二，汪思颖第一，倒数的。因为我不喜欢思想政治课，汪思颖不喜欢数学，而小学的分数本来差距就不会很大，一旦偏科，名次差距就会很大。
期末成绩下发，我看着卷子心里发苦。老师要求我们必须把卷子带回去给家长签字，可是这样的成绩，我又怎么带回去？
让爸爸闭着眼睛签名这招已经用过了，屁股差点被打开了花，而这次期末考试牵扯到我整个暑假的日子好不好过，所以异常的重要。我扭头看向汪思颖。
她的政治科目考得应该比我好。
于是下课的时候，我偷了她的政治卷子。可我仍然低估了家长们的智慧，即便是我用修正液将汪思颖的名字改成了我自己的名字，家长也是瞬间就发现了端倪，然后用皮带将我的屁股打成了烙铁。
想起那时候的事，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怎么了？”汪思颖扭头看我。
“没什么，就是想起五年级的时候，我偷拿了你的政治卷子，可还是没有逃过走爸的皮带。”
汪思颖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原来那个人是你。”汪思颖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对不起啊，那时实在是不太懂事，后来我想把卷子还给你的，可是下学期你就转学了。”
我看向汪思颖，她的笑容不见了，变得面无表情，不过这只持续了一瞬，她的笑容很快又回到脸上。
“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这个地方，在这栋教学楼里，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窗外的天仍然阴沉沉，不过风雪渐渐小了一些，窗沿上的雪扑簌簌掉落下来，发出“噗噗”的声音。操场上空荡荡地雪白一片，加上此刻教学楼里的安静，让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冷。
“走吧。”汪思颖又上来拉住我的手。
她的手意外地有些暖和。她的脸颊上微微泛起红晕，倒是让我忘记了把手抽回来，我总是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女孩与记忆中的那个胖妞联系起来。
可事实却是存在眼前，让我无法辩驳。
我僵硬地跟着她上楼。
一直来到顶层，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天文台，我记得这是我仍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建造好的天文台，那时是很受同学们的欢迎的，可现在它的门口却堆满了杂物，看样子已经废弃了许久了。
“因为设备落后，学校又不愿意更新设备，所以就废弃了。”汪思颖对我嫣然一笑，松开了我的手说：“帮我一把。”
我的手上还残留着她手上的余温，竟觉得有一丝眷恋在我心头萦绕。
我帮着她把废弃的桌椅搬开，把一些画架放在一边，终于露出来一扇还算完整的，锈迹斑斑的门。
门锁看起来倒还算是新的，汪思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熟练的找到一把，套进锁孔中去。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看着那窈窕的身影，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恋爱电影中的场景，旖旎的气氛逐渐在这顶楼封闭的天台中扩散。
“咔哒。”
声响过后，门开了，一股奇异的味道从房间里传出来，不似是霉味，却是带有一点香甜。
正当我感觉奇怪之际，门彻底向我敞开，里面竟然是干净整洁，一张小床靠墙放着，墙壁上满是粉红色的高级漆面，带着些许不规则的颗粒感。
这……
事到临头，我却是有一些不知所措，同学十数年未见，来到这样的地方，究竟该干嘛呢？
“来。”汪思颖的声音中透出一些兴奋，让我对她接下来即将展示的东西越发地好奇。
走进这个房间，汪思颖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她把书放在门口的课桌上，脱掉了羽绒服，随手挂在房间里的凳子靠椅上，甚至踢掉了高跟鞋。
“呃……汪思颖。”
“嗯？”
“你这，这是……？”
“你觉得我漂亮吗？”汪思颖走上来，用腿把门踢上，顺势将腿挂在我的身上。
我吞了口唾沫，一动不敢动，也没有回答她。
“你觉得我不漂亮吗？”她的脸就在我的胸口，表情中透出一丝哀怨。
电光火石间，我的大脑中转过许多画面。眼前的这个女人比我的女朋友漂亮，身材也好，又是我的小学同学。
不行。我晃了晃脑袋，把她的腿从我身上按到地上，后退了两步。
“汪思颖，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匆忙说了一句，然后就要转身拉开我身后的门。可是这毕竟是我的小学同学，我还是得提醒她一句，所以我转过身来。
“哆。”
不知道什么声音响起，但汪思颖已经扑到了我得身上，她的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胸口，双手透过我的腋下搂住了我。
我有些烦躁，双手推在她的肩膀上。
“啊……”
她惊呼一声，被我推倒在地上，她的手背在身后，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去扶她，却又顿住了，倒不如绝情一些，借这个机会把话告诉她。
我说：“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力气用大了一些。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有女朋友，虽然她没有你漂亮，但是我不能背叛她。”
顿了顿，我还是想着要去扶她一把，却看见她屁股上有殷红流了出来。
我停下靠近她的脚步，挠了挠头说：“那个，你来例假了。不是，那个，我是说，你也得懂得尊重自己，不要糟践自己，不值当。记住啊。”
说完我转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一边跑我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在心底暗自责骂自己，竟然差点没把持住，而且她……哎，大概是我魅力太强？
我迅速跑到一楼，却发现那推拉铁门竟然是从里面被锁上了。
什么情况？
我心中有些许不悦，想着还是去天台找一下汪思颖。于是，大步朝楼梯走去。
“菠萝！”一个带着怒气的女声在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却看见一个花盆掉落下来，我急忙后退一步，那花盆在我面前变成粉碎，碎片划过我的小腿，把我的裤子划破了一些。
那正是汪思颖，她正从五楼环状走廊伸出头，冷冷地看着我。
“你疯了吧，汪思颖。”
我喊了一声，正要发火，却想起刚才的旖旎。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得到我，所以她有些恼羞成怒，所以才有此行为？
女人真可怕。
但是那推拉门似乎只有她有钥匙？
我该怎么办？这下很尴尬呀，要不我现在去献身来得及吗？可是她不是来例假了吗？哎呀，我在想什么，明明这违反了我的原则，不行，绝对不行。
要不还是好好去和她说一说，也许能够说得通。
想到这，我带着沉重的心情，走上楼梯。
迎面，我却看见了汪思颖。
她的裤腿上仍滴着血，穿着高跟鞋一瘸一拐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她脸上已经没有了亲近的笑容，满脸都是寒冰，一如窗外的冰天雪地。
她的手上拿着一根黑色的棍子，气势竟然堪比复仇者联盟中的黑寡妇。
我伸出手来，对她说：“汪思颖，你等等，别冲动。”
“我冲动？”她的声音和刚才完全不同，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劲。
她渐渐走近，手上的棍子在地上拖拽，渐渐地举起来。
“不是，你要干嘛？”那黑色的棍子已经抬到了我的头顶，下一刻猛地朝我脑袋砸了下来。
我下意识双手一接那根棍子，然后一搓，那根棍子就被我夺了过来，我顺势轻轻地敲打在了汪思颖的屁股上。
“啊——”她的声音凄厉又刺耳，把我吓了一跳。
汪思颖的眼睛似乎都变红了，她张牙舞爪朝我冲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只见她从身后掏出一把弯曲的水果刀，朝我胸口扎来。
我吃了一惊，呼喊：“冷静，冷静，不要冲动。”
还好我学过一点散打，我一个后退步，然后伸手用擒拿的手法，捏住她的手腕，向上一撇，那把弯曲的水果刀就掉落在地上，我用脚把水果刀踢开，再轻轻一推汪思颖，她便朝前面摔去。
但她也许学过舞蹈，平衡力十分好，几步之下竟然站稳了，但是她穿了高跟鞋，所以惯性朝前走了几步却是脚下一崴，跌坐在地上，嗯，坐在那把弯了的刀上。
“啊——”
她的屁股下再次淌出殷红来。
“不是，你别激动，汪思颖，我这个人其实挺心软的，你要是那么喜欢我，你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那个我可以接受你的追求，虽然，虽然我不一定答应。”
“呸。”汪思颖头一歪吐了一口唾沫。
我其实也很无奈啊。
汪思颖不顾屁股上流着的血，奋力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扑向另外一边，抓起刚才被我抢去的铁棍，再次朝我冲过来。
还来？
我侧身一闪，只一推，她竟是趴在了地上，我偷眼瞧见她的屁股上已经是一片红晕。
“呜呜呜呜……”
汪思颖趴在地上没有起来，反而是低声抽泣了起来。
“你们……”汪思颖的声音抽抽涕涕，可她忽然扭头，那眼神却仿佛要吃人般：“你们该死，你们全都该死！”
我看见了她眼中的真情实感，突然一愣，问道：“你不是想勾引我，而是真的想杀我？”
“是，因为你该死。”汪思颖说道：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偷了我的政治卷子，让我，让我爸爸对我彻底失望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
我下意识问：“怎么过来的？”
汪思颖咬着下唇，把高跟鞋扔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再次跑上了楼。
“不是，你走归走，把门钥匙留下。”我想也没想，就追着她冲到了五楼，她站在走廊上喘气，我站在楼梯口喘气。
“把下面门钥匙给，给我。”
“你做梦，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你你。”我指着她，“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她不说话，继续跑进了天文台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一把东洋武士刀。
那刀可长，而且看起来像开了刃，我再不能用手去接了，只好不停躲避着，但还是被她砍中了肩膀。
“我去，老子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我拿出当年学习的散打招数，跳着小碎步躲避着她的乱砍，然后一闪身，从另外一边冲向她，一把抱住了她。
谁知汪思颖似乎是疯了，她一口咬住我的手，就是不松口，我用力捏住她的下颚，猛抬腿，用膝盖撞击她的肚子。
“啊——”
她再次发出惨嚎。
我一个箭步冲向她，将她按倒在地上，在她身上搜索起钥匙来。
她的脸贴在地上，可她的喉咙里却发出笑声，说：“不可能的，你找不到的，钥匙不在我身上。”
我看向那间粉色的屋子，如果钥匙不在她身上，那她一定是把钥匙放在了天文台里。我看了看身下的疯女人，心想如果我离开了，她恢复自由，搞不好会来偷袭我，万一真的被她打伤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的目光扫视这里一圈，发现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捆住她。
便押着她的手，将其带进了天文台里。
粉红色房间里，地上乱七八糟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还有消防斧头。我不由得汗颜，看了一眼还在不断挣扎着的汪思颖。
我的手已经有些酸了，就快要按不住她了，只好将那小床上的床单掀了起来，打算把那床单卷成绳子来捆住她的手。
我却发现那床下面躺着个人，我心中一惊，顿时手一松，那女人便脱离了我的掌控，翻身从地上拿起那把消防斧头朝我砍来，我吓得白毛汗都出来了，一个驴打滚朝旁边翻滚而去，险险躲过这一斧头。
我站起来，喘着粗气，眼睛不自觉朝床的方向看去，这才看清楚。
那哪里是什么床，分明就是一副水晶棺材。
“哈哈哈，那是我老公。”汪思颖的脖子往前伸着，眼神中冒出可怖的光：“他家暴我，他以为我好欺负，于是我把他引到这里，然后我杀了他，警察至今仍以为他失踪了。”
我听着她平静中带着点神经质的语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放光了他的血，混着白色的油漆，刷在了这里的墙上。”
“你看，多美。”
我顿时头皮也开始发麻起来，原来这里的墙面是用鲜血刷出来的。
我不再犹豫，急忙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一个东西朝我飞了过来，我抬头看见是那把消防斧，慌忙又朝旁边闪身，可是手机却是没有拿稳，滑落在了地上。
“你也要死，和他们一样。”
她拿起地上的一把菜刀，朝我冲了过来，我急忙也从地上拿起了铁锅，抵挡她的攻击。
她身后有一扇门虚掩着，我不愿意和她纠缠，且战且退，引诱她转了个圈，然后趁机逃进了那扇门中，我将门关了起来，黑暗瞬间将我笼罩。
门外传来她歇斯底里地嚎叫声，以及不断拍打门板的声音。
我有些担忧，因为这门是木门，而门外还有一把消防斧。
拍击门板的声音突然没有了，可我的心里却是“咯噔”一声，觉得极其不妙。
果然没有多久之后，门板上再次传来的声音，变成了木板碎裂的声音。
一道细微的光穿透了黑暗，让我稍微看见了这个房间里的景色。
可不看便也罢了，这一看却让我觉得三魂七魄都要从我的头顶上冒出来。
一个个站立的人，整齐地排列在这间房间中，他们一动也不动，但他们的眼睛似乎都在看着我。
“你，都是你。因为你偷了我的政治卷子，我爸爸觉得我读书没有一点用，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
“他说我长得丑，给人做童养媳都没人要，他给我办了退学，就让我去给餐馆做童工，让我赚钱去给他赌，给他买酒喝。”
“啪。”
消防斧头一下接着一下，敲击着门板。
“我一天天长大，那一年我16岁，那饭店的老板见我越长越漂亮，竟然……竟然……”
汪思颖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我猜她大概受到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否则不可能哭得这样伤心。
可是这不是我现在该想的问题，我无处可逃，只有开门与她一搏。
但是她的手上有斧头，我该怎么办？
“他竟然把我嫁给镇子上的有钱人收彩礼。”
“噗……”这个反转让我措手不及。
“可我爱的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不让我嫁给他儿子，就因为我卑贱吗？”
“啪。”
门板上的洞越来越大，黑暗逐渐被驱散，房间中的那三个战立着的人逐渐清晰起来，其中一个我隐约认出应该是李琦，剩下的二人我却是不认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三个绝不可能是活人，不知道她是如何处理的，但这起码说明汪思颖已经杀了四个人。
“你看到了吧，这里面的三个人。”汪思颖的声音再次变得平静，“他们都曾欺辱过我。李琦曾经用冰块砸我的时候，你也在旁边呢，我一直想找到你，可是你却不在浔城，今天你回来了，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不，你骗人，你说你小学就辍学了，又怎么可能当得了老师？”
我抓住她言语中的漏洞，急忙说道。
她果然愣了一下，然后狂笑不止。
我趁机抬手把门拉开，从她脚与门框的缝隙中间滚了出去，抬脚就跑，顺路把我的手机捡了起来。
我一边跑着，一边解锁手机屏幕，我的手都在颤抖，按了几次号码都按错了。我不敢相信我刚才竟然还和这个杀人魔鬼手牵着手上了五楼。
“菠萝！你还是这么狡猾。”那女人疯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此时已经跑到了四楼。
“喂，我要报案，我在浔城XX小学，有个疯女人要杀我，推拉铁门锁了，我出不去。她用消防斧头正在追我，你们快来。”
我刚说完，就感觉到背后遭到重击，剧烈的刺痛侵袭着我全部的神经。未等我我踉跄着朝前趴去，我的后背又挨了一下，我慌忙顺势趴下，可那斧头却再次落下。
我忍着背上的剧痛，朝前疯狂爬动，然后转身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后背，沾了满手的血。
她竟然，竟然真的要杀我！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我感到了害怕，这种情绪一旦产生，似乎就在不断地放大。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们当初欺负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你们知道我又是什么心情吗？”
“我已经报了警了，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警察早就在调查我了，抓住我是迟早的事。我都已经布置好了，能多带走一个，我都是赚的。”
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亡命之徒，她那漂亮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丝丝血迹，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这里吗？”汪思颖仍然自顾自地说着，提着消防斧头一步步缓缓朝我走过来，似乎胜券在握。
我看着她，慢慢地朝后挪去。
“哈，其实我不是今天来的，我昨天晚上就在了。”
“那个老一些的蜡像是谁，你还记得吗？”
“哦，你大概是不记得了。”
“那是体育老师啊。”
“他曾经居然说我蠢，连铅球都不会扔，我全都记得，都记得。”
汪思颖咬住了下唇，面上露出屈辱的神色。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举起了斧头，狠狠朝我身上招呼过来。
我拼尽力气朝旁边躲闪。
“这老东西最难弄，昨天我费尽了心思才把他骗到了天台上，他看起来竟然对我一点儿也不动心，但是当我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上来抱住了我。”
汪思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警察是否就要到来，斧头有节奏地朝我招呼过来，嘴上还在不紧不慢地说着。
“所以你们男人表现得再君子，也都是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警察还没有来，我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你在想警察为什么还没有来吧。”汪思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唇角挂起一个残忍的笑：“因为大雪封路。”
“啪。”
斧头砍在我的两腿之间，大概还差几公分，我就要变成太监。
我再也无法忍受汪思颖这样的咄咄逼人，背上的伤让我觉得我正在失去力气，若是再不制服她，恐怕我真的会死。
我奋力躲开她的一斧头，趁她没有把斧头拿起来的瞬间，冲向了她，把她扑倒在地上，一手按在她的脖子上，一手按住了斧头。谁知汪思颖浑身都开始挣扎起来，她的另一只手上竟然握着另一柄小刀，一下扎进我的手臂中，剧痛一下子侵袭而来，我忍住疼痛，死死地掐住她地脖子，而她则是一刀又一刀地刺进我的手臂种。
科学实验证明，女性比男性的忍受力要更强，如今我是真实体会到了。我浑身的力气终于彻底消失，翻躺在地上。
她再次站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脖子，舔了舔嘴唇，扔掉了小刀，双手举起斧子，宛若魔鬼，状似疯狗。
我咬着牙，在地上爬着，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和绝望，警察果然还没来，一定如她所说，大雪封路了。
难怪她如此有恃无恐。
我不能，不能死在这里。
我在地上爬着，奋力朝前移动。
她走上来，一只脚踩在我的背上，我一下子彻底不能动弹。
下一刻，我仿佛听见了斧头下落的风声。
“不许动，警察，放下斧子。”楼梯口出现了一道身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吼。
可是似乎已经晚了，我听见了一声枪响，然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见了我的身体，以及头顶上正在冒着烟的汪思颖。
她终于死了，我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笑容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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