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心结尽除
原本府中诞下小公子是一件大喜事，但是因为少夫人因为难产耗尽元气，现在吊着仅剩一口气在鬼门关前游离。喜忧参半，府中所有人自然是欢腾不起来的。
沐今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再也不会踏入张家的大门，没想到现在居然回了来。但是当沐今再一次回到张家时，见到的就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中庭空无一人，沐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先去哪里？虽说自己此番是为见红妆而来，但直接前去红妆的卧房总归是不好的。
正在犹豫之际，一个小丫头怯生生地走上前来，拉了拉沐今的衣袖，问道：“请问你是沐今夫人吗？”
沐今一愣，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甚是眼生。微微笑道：“对，我是。你是新来丫头吗？”
小丫头点点头：“嗯，我是才被买进府来，为奶娘搭把手伺候小少爷的。”小丫头仔细上下打量了沐今说：“夫人，你是不是要去见红妆夫人？我带你过去吧！”
沐今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小丫头带路了。府中的路虽然已经走了千百遍，早已是轻车熟路，但这次沐今的身份已然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走在这条路上的心境也就全然不一样了！路上，沐今问：“小妹妹，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吗？”
小丫头摇摇头：“不是，之前老爷就吩咐过，若是沐今夫人您来了，无论是我们谁看见了，就带您过去……”
“那其他的人呢？”
“府中大多数的人，不是在照顾小少爷，就是在红妆夫人的门外候着。唉，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如今却是成了这番模样！”小丫头叹气，颇有一番老练的感觉。
张府并不大，寥寥几句话，拐过几个弯，沐今就来到了红妆的门前。正如小妹妹方才所言，红妆门口立着许多候命的仆人。这些人都是些熟面孔，此番见到，大家心中都不免感慨一番。几个老仆见到沐今，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以前唯利是图的势利行为，都有些忏愧地低下了头……
站在最前头的柳儿现在也见到了沐今，她三两步走下阶梯，走到沐今面前。柳儿有些哽咽：“夫……夫人，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沐今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话。
柳儿抽泣道：“夫人，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您，您大人有大量，就……”
沐今拍了拍柳儿的手，以示安慰。“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你家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
柳儿低哑着嗓子道：“现在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全凭一口人参吊着气！”
“那你还是先带我去见你家小姐吧！”
柳儿点点头，带着沐今走进内屋去。跨进门槛的一刹那，沐今就愣住了。红妆虚弱地躺在床上，而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迁也察觉到有人进屋，回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沐今。还是沐今先行开口，干干的嗓子只道出“好久不见！”是啊，也差不多八九个月未见了吧，眼前这个满脸胡茬，面容憔悴的男子就是自己曾经的身边人。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想爱却无力再爱的，纠缠半生的男子。曾经的他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却是这么落魄颓废。真可叹是世事无常呀……
张迁看着面前让自己朝思暮想的沐今却只能摇头苦笑：“你说‘好久不见’，我却不能对你说‘别来无恙’……”
沐今强压下内心的酸楚，缓慢挪步，走到床前。虽然心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见到红妆时，沐今的心还是沉了一沉，面前的这个人身上还哪有半点当年花枝招展，妖娆夺目的风姿！现在的红妆面若死灰，双目深深地塌陷了下去，没有半分的神采。她嚅动着发白的嘴唇，吃力说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沐今坐到了她的床前，苦笑道：“是啊，我终究还是来了！”
红妆却没有说什么，她盯着沐今看了看，又转头对张迁说：“老爷，能把孩子抱过来吗？我有点想见孩子了！”
张迁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沐今，终究还是不忍心拂一个行将就木的爱人的心，让奶娘抱了小公子过来。
当孩子被抱进屋来之后，张迁的脸上总算是有了淡淡的笑意。他笨手笨脚、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给了红妆。红妆抱着孩子的瞬间，脸上浮现出一种为人母的柔和的光辉。那一刻，没有人觉得她是一个将死的人……
但是，不得不承认，沐今的心被眼前这一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给触痛了。自己至始至终好像就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只能尴尬地在这里坐着。
红妆逗了逗小孩，又吃力地对张迁说：“老爷，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想……单独和姐姐聊一聊……”
张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出去了，把屋中单独的空间留给了这两个女人。
张迁出去了，屋中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一些诡异。红妆率先打破沉默：“我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让你见到我的这一副鬼样子！你有想过我会单独将你留下来吗？”
沐今淡然道：“此时早在意料之中！你如今喜得麟儿，你是想向我示威吗？”
红妆也无声的笑了笑：“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做起来还是有一定麻烦的。说实话，夏沐今，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吗？”
沐今波澜不惊：“我又何尝不恨你呢？”
“呵呵，我倒想知道你恨我什么？”红妆的神色有些颓然，“你是恨张迁无法理解你的孤傲，一个劲儿的纳一些只有一面之缘却眉目与你有半分相似的女子进府吗？还是恨张迁让你独守空房，唯独夜夜宿留在我的屋中。夜夜抱着我入睡却日日痛苦地呼唤着你的名字？”
沐今哑然，无法反驳一句话。
红妆似乎很享受沐今的哑口无言，她继续说道：“我承认，你家世、相貌、才华样样都好，我样样都比不上你！但是夏沐今，你仍然不配得到张迁的爱，你只知道一味的埋怨他，却从未想到他改变的深层原因是什么！”话说的太急，一时之间，红妆不住的咳嗽。缓过气来，却仍然不愿意休息。她说：“夏沐今，你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常常将张迁的爱意当做重伤他的筹码。是，你骄傲，就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有时候，我真想将你的心劈开，看看它是不是石头做的！”
沐今黯然：“我只知他负我，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辛酸！”
红妆冷哼：“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处处和你作对了吧！因为你有条件去拥有幸福，却一次次地将幸福拒之门外！而我呢，我明明是那么渴望得到张迁的爱，他却小小的一点都不愿意施舍给我！上天为什么就这样不公平？”
沐今一直都是骄傲地活着，她从来不会在人前垂泪，更不用说在红妆这个情敌面前展现自己一丝一毫的懦弱。但是现在沐今却已经是泪流满面。或许是对自己痛失爱情的悔恨，或许是对他人的愧疚……
“对不起……原来一直肆无忌惮伤害你们的人竟然是我自己！”沐今终于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我说过，一直以来，我很不服气为什么我什么都比不上你。这样久而久之，压抑在心里就成了对你的怨恨。不过，现在上天终听到了我的祈求，在有一件事情上面，我终于胜你一筹！”红妆看了看在一旁酣睡的儿子，道：“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虽然上天对我还是那么的吝啬，让我得到了礼物却不能长久地陪伴在他的身边，但是我已经知足了！”
虽然是有些挑衅的话语，但是沐今并没有生气。现在她可以更加平静，更加理性地面对红妆与孩子。沐今俯下身来，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孩子来。她摸了摸孩子的头，笑道：“孩子长得很漂亮 ，很像你！儿子像母亲，他这一生都会是有福气的一生的！”
红妆笑笑：“希望承你吉言了！”红妆逗乐着孩子。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现在的红妆看起来红光满面，精气神好了很多。她又看着沐今有些欲言又止。
沐今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和老爷和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我心里很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得说他其实从来就没有一天放下过你！我相信其实你的心里也是一样的吧！”红妆说。
“……”
“你们之间的矛盾是因我而加剧的吧！如今我就要去了，你们两个有可能不计前嫌，重新走在一起吗？”心结解开了，这或许是红妆第一次这么真诚地祝福两人。
沐今叹气：“红妆，你或许应该明白。破镜就算重圆，当中还是会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有些伤害实在是太深，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们之间互相伤害的这些年。或许现在我最需要的仍然是时间。”
红妆沉默了一会儿：“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沐今，就算你们不能在一起，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的……”
“冲儿以后就只有他爹爹照顾了。虽然我相信老爷会倾尽全力地照顾冲儿。但是相信沐今你也明白，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有一些角色是爹爹再多的爱都无法替代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时常来看看冲儿，看着他平安，快乐的长大！”
虽然知道红妆的意图，但沐今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红妆让沐今抱着孩子回避一下，她有一些话想要单独和张迁说。
沐今抱着孩子走出房门，张迁正焦急地等候在门口。见到沐今抱着孩子出来，张迁愣了一愣。沐今方才在里面知道了好多的隐情，此刻见到张迁，立刻显得有一些不自在。沐今回避着张迁的眼神。她对他说：“红妆想要单独见你一面，进去吧！”
听到沐今如此说，张迁也就没有在多说什么，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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