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内,昭文市连着破获两宗陈年大案引起不小的轰动,尤其是上头对这个小小的县城有如此惊人的办案能力颇感震惊。毕竟罗广标和蒋盼娣夫妇是全国通缉的要犯,他们罪行累累也只是在犯罪生涯中偶尔将魔爪伸向了这里,案件却同时在此地撕开了口子,并落入法网。
“破案的偶然性彰显着法制建设的必然。”局长是这么跟陈勖和黄长斌说的,宽慰他俩对于死去的罪犯,原因要查,但不要对死亡的偶然性抱太大希望,切忌投入太多资源,还是要切实优先解决百姓关切——发的锦旗和送的锦旗接着就是。
不暂停调查罗广标暴毙和李青根横尸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真是一点线索都没了。舆论对两个派出所一边倒的夸赞、对两个死者的唾骂和对他们死亡的漠不关心,也给两位所长继续调查带来很大阻力,加之罪犯们全国作案,时间久祸害深,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太多太多了,天大地大,上哪里去取证——还是毫无根据的偶然性证据。
蒙眼狂奔的年代,人心激烈动荡,利益持续失衡,留给他们继续调查的时间也几乎没有。不是今天兄弟酗酒夫妻不和孩子轻生,就是明天商业欺诈假公济私携款潜逃,不是后天有人涉黄吸毒贩毒聚众赌博,就要么是大后天工厂失火污水乱排工人讨薪;不是急着救人,就是忙着找人,或者正在劝人;不是在寻找线索,就在狂奔追捕,不是在隐蔽突击,就在连夜审讯;一个所长三五科室七八干员常常忙得十顿九饥。
渐渐的,陈勖和黄长斌也开始觉得那俩案子不值得继续追下去,尤其是李青根的死亡,确有存在巨大偶然性和目击者趋利避害、身体过激反应或过度配合调查时说谎的可能性,他的死亡原因不影响后续案件的判案结果。罗广标的案子依旧疑点重重,但是动物的行为不在人理解的范围,追究动物的刑事责任法律依据不足。所以师兄弟偶尔通电话侃大山时,也不再提及这两件事了。
可是,越是解释不清现象的偶然性,偶然性就时不时冒出来敲你的脑瓜崩。
端午还没过,脑瓜崩就来了。
吴攸接到报警电话的时间是凌晨1点差1分,陈勖带人赶到春江公馆11栋23A时,大门开着,宽敞的客厅里闪着霓虹灯,沙发在客厅中央围成一圈,电视卡拉OK调成静音,荧幕上的比基尼美女无声地扭动着笑容鬼魅,桌上摆着一瓶瓶未开的红酒白酒啤酒和分成几堆的牌和几个色子,地上没有空瓶也没有果壳,应该是派对还没开始。
沙发上一男两女相互紧紧挨着,身体发抖大气不敢出嘤嘤啜泣,见到警察跨进大门进了客厅,惊叫了一声,指了指陈勖的右手边后方。死者平躺在厨房的地板上,身体下压着一个白色的尿素袋,鼓鼓的,上身裸露肤色紫黑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周身发着腐烂的臭味。臭味并不是死者身上的,死者应该刚死没多久,周围只有些许挣扎的痕迹,左手死死抓住厨房的隔板门,右手紧握着一个塑料瓶——似乎是盐罐,红红白白的调料则撒满左脚周围,左脚不远处似乎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除此之外,地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品,陈勖想从右边绕过去仔细查看,还没走半步便被小甘紧紧拽住。
小甘指了指长条形的灶台,陈勖惊得一激灵向后一大跳。一条长达三四米的大黑蛇平躺在灶台上,足有手臂那么粗,尾巴的一大截泡在洗手池子里,周身泛着一种恶心的气味,蛇七寸的位置被菜刀竖着斩断在砧板上,菜刀立着,没有看到蛇头,地上那一坨黑乎乎的血肉应该就是了。
眼镜王蛇,剧毒,年轻人真是不要命。据案发现场莎莎、李光头、小安三人等的供词,死者名叫刘坤华,平时都喊他坤哥、阿坤。刘坤华被咬的时间大概是晚上6点半之后,确切的昏迷和死亡时间不知道,三人12点50多到的时候就看到他趟在地板上。
“你们12点50多到的?那是怎么知道他6点半左右的时间被蛇咬?”安排完救护车,拉好警戒线后,小甘下楼接人,小胡开始拍照取证,陈勖则挨着他们三人坐下。
“警官,我没有骗您,您看这是我的手机,您看通话记录,6点32分我接到阿坤电话,他说今天心情特别高兴,逮到大家伙,准备给我们搞蛇汤喝,蛇已经被摔晕了,这一刀下去就要了它的命。要我们吃完饭以后来家里唱歌吃宵夜……”叫李光头的男人,看着20来岁,身上纹了点花啊鸟的,手臂的活只做了一半,身体缩着,比另外两个小女孩还要怕死。陈勖看着通话记录,只有一条呼入,6点31分,时长58秒,两条呼出,对方未接听,呼入呼出都是同一个号码。
“你们知道这么危险,怎么不在电话里制止?”
“警官,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蛇啊,也没想到阿坤……他会这么胆大,我们也不常吃,就算在店上吃的也是菜花蛇……”
“6点半到你们打电话的这段时间,你们在哪?”
“呃,打电话的时候,我们三个在一起,和别的朋友一起吃串……在鼎福大厦楼下那条步行街旁边的小巷子里面,那个路边摊烧烤,名字,名字一下不记得了。”李光头看看莎莎和小安,她俩连忙点头是是是。莎莎和小安留着红红黄黄的长头发,刘海夸张地撇着,浓浓的烟熏搭配着挂满廉价五金配件的衣服,一脸稚嫩。
“吃串吃了这么久?六点半吃到快1点?”
三人一听慌了,忙解释道:“真的真的,不敢骗您,等人等了很久,真正开始吃都快8点了,然后就喝啤酒,喝酒吹牛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后来才突然想到,阿坤还在等我们,我们赶紧就打车过来了。我们还担心阿坤会生气。”
“你们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一听这话,李光头赶忙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找了找大门钥匙给到陈勖,慌忙说到,
“是关着的,我和他一直认识,认识好几年了,他经常不在家,就给了我一把钥匙,我只有客厅的,说家里随便睡,客厅随便玩,只是别进卧室,更不能动卧室里的东西。”
“别进卧室?别动卧室的东西?卧室里有什么东西?”
“呃,警官不是那个意思,毕竟卧室是他自己的房间,我偶尔来玩也就睡客厅,来别人家肯定不能随便进人卧室不是?就是正常的交代。”陈勖有些警觉又觉得警觉过头,提示男人接着说下去。
“我们来的时候关着门,敲了几次门阿坤没开,听到里面在放歌估计听不见,我就打电话,打了几个也不接,干脆就用钥匙开门了,然后就看到他趟地上,还有上面的蛇……警官,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都没动。您要不信,您问门口保安,这里进出都要登记的,他肯定对我们有印象”两个女孩急忙对对对。
“死者刘坤华有没有告诉你们蛇是从哪里来的?买的吗?”三人摇摇头。
“不用紧张,他在城里有家属吗?住在什么地方?”三人相互面面相觑,然后摇摇头说不知道。
“谢谢你们的配合,这样,一会儿你随我们一位同事回派出所做个笔录,留下联系方式,然后近期不要离开市里,也许还需要你们帮忙配合调查。对了,钥匙能暂时留给我吗?用完还你。”陈勖说完,三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120和法医的同事就到了。法医李秋芳一到现场,就给所有人分发口罩戴上。经过排查,确定死者刘坤华身上有多处咬伤,对比各个伤口新旧程度和牙齿间距,初步判断死者是被灶台上这条眼镜王蛇咬伤,毒发身亡的,其他伤口要么没有毒性特征,要么正在愈合。
“一般的毒蛇咬伤后,如果不救治6-7个小时有生命危险,但是眼镜王蛇毒性很强,2个小时就能致死。伤口在左脚的拇指上,伤口附近那些粉末应该是死者试图拿来消毒……真蠢。那个直径约10cm的黑色的血肉块是蛇头,蛇头被钝器砸伤,整条蛇看上去三四米,实际长度估计得五米多, 蛇身体的三分之一还在洗手池的管道里面,这条蛇年龄得10年往上了。”女法医李秋芳把简单的检查情况向陈勖复述道。
“什么?蛇是从管道爬上来的吗?”
“初步判断是这样,蛇不会倒着爬,更不会倒着逃命,而且最肥的那节还没爬上来。”现场的警察瞪大了发直的眼睛,咽着口水心里发颤。沙发上的三个小年轻更是啊啊啊的大叫。
“也就是说,这条眼镜蛇从洗手池管道爬上来,被刘坤华发现,他先把眼镜蛇用钝器敲晕,然后用菜刀把脑袋砍下来,但是蛇被砍头后,并没有死掉,头掉地上还咬了他的脚指头,毒发身亡?年轻人这么生猛吗?”
“脚指头上蛇咬的伤口确实是致命的,其他的伤口基本也是蛇咬的,但是时间都不是最近的,很显然就是它咬死的。”李秋芳肯定地答道。“从伤口和他身体下压着的腐烂的蛇尸体来看……”她把沉沉的尿素袋拎起来,腐臭味翻江倒海陈勖几人直往后躲,李秋芳生气地瞪着他们。
“这里面都是死蛇,从腐烂程度上看,这样的事情死者没少干!但是里面基本都是无毒的蛇,当然咬人也很疼。”
“但是,但是蛇被砍头还能咬人?”当片警多年,陈勖难以置信今天所见所闻。
“蛇这种爬行动物和人、牛、羊不一样,高等级的动物砍了头后,身体也会会挣扎几下。蛇的神经分布在全身,它身体的各个部位是单独指挥的,可以简单理解,蛇头咬人只是一种简单的条件反射,所以是有可能的。武夷山周边眼镜蛇很多,有些村民不懂这个,常有受伤的,这已经是我遇到的第四起了,只不过是唯一一例死亡的。”陈勖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表情苦涩地点点头,但是疑问也来了。
为什么被蛇咬后,不叫救护车?也不报警?从刘坤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通话记录也显示,被咬后,也没有通知那三个人?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不像是有人阻拦?难道是过分慌乱应付蛇毒忘了?不应该,眼镜蛇就算是剧毒,他也有足够的时间远离厨房,来到安全的地方呼救,而且这么生猛的年轻人,会心慌个鬼。难道是自己主动放弃生命的?那为什么准备好卡拉OK等朋友来?要他们来送行?三个小年轻有没有撒谎的可能性?胆小如鼠一吓就全说的人,可能性很小。
李秋芳和120的医生们沟通后,决定将尸体一起送往市立医院,进行进一步解剖化验,以得出明确的死亡报告,陈勖表示没有异议。他让小胡带着三位目击者先下楼,自己和小甘打算在案发现场再看看有什么遗漏,要小胡在车里等他俩一起回派出所录口供、把现场洒落的物品带回做化学检验。
他俩拿着扫帚、晾衣杆畏畏缩缩地再次检查了客厅,没有异样;检查了厨房,没有遗漏;卫生间,没有异常。靠近两个卧室的门,耳朵贴着墙听了听,拧了拧把手,开不了。又敲了敲,其中一个房间里似乎传来一丝丝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就没了,以为是老鼠,又听了听,似乎还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陈勖觉得不对劲。这才注意到两个卧室的房门,一个卧室竟然多加了一对蝴蝶片,上了一把精致的铜锁,另一间房则没有。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让陈勖一下子生出了十二分的警觉。
“有找到卧室钥匙吗?”陈勖和小甘退回客厅,小声问道。
“没有师傅,没有从死者身上搜到钥匙,一把都没有。”陈勖心想不好,卧室里恐怕有不好的东西。
“带枪了没有?”陈勖悄声问小甘,小甘点点头。
“拔枪,守着门口!”小甘利落拔出枪,刚要开保险,陈勖止住他先别开,看着门口就行,然后悄悄拿出手机拨通了所里。接电话的是魏敏,魏敏年纪最大资历最老,陈勖也称他敏哥,他让敏哥赶到春江公馆11栋23A,带警犬;又打给小胡,让他把3个目击者放车上,关紧车门,自己在车外边看着他们。
不到10分钟,魏敏就带着警犬来了。警犬进屋就非常兴奋,冲进厨房就是一顿嗅,接着就冲向卧室,爪子边刨着门缝边猛嗅狂吠,同时屋里也传出忙乱的窸窸窣窣和什么东西顶床板的声音,并冲着魏敏汪汪叫起来,三人突然更加警觉,都拔枪对着卧室门口。陈勖打开枪保险,枪口对着房门冲卧室大喊——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里面是谁?听到请回话!”没人说话,以及又是窸窸窣窣和什么东西顶床板的声音,外边觉得不对劲,猜想是有人被绑在里面,管不得那么多,三下五除二把第一道锁撬开,按了按把手,门松了些,但是很紧,可能有东西顶门。警犬还在汪汪叫,魏敏年近退休,平整花白的胡须下满脸坚毅,只见他按住陈勖和小胡不要动,自己则一手牵着警犬,抬起右脚大吼一声把卧室门猛得踹开,房门晃晃荡荡慢慢打开,客厅的光照进房内,一股轻微但是非常难闻的气味冲了出来。警犬飞一样脱手冲进房间,小胡找到卧室灯一开,房间里很是干净整洁,就是味道难闻。警犬在床上转着圈兴奋狂吠,爪子开始刨被子、床单,用嘴把它们拱到盖着毛毯的地板上,露出席梦思床垫,又开始刨席梦思床垫。三人立马开始抬床垫,一边抬一边听到床下动静越来越大,臭味越来越冲,令人犯恶心。抬起床垫,露出底下的一个隔板间,隔板间用一块拼装的胶合板盖着,床板似乎因一群爬行动物的润滑身体拱动而顶起落下,警犬又跳上胶合板冲着下方叫唤,这个时候床下的味道和嘶嘶嘶的声音才突然让陈勖三人醒悟过来。这个味道刚刚在厨房的时候也闻过,床板下不是别的,八成是躲了一窝蛇,听声音数量可怖。警犬踩着胶合板边跑边叫,板子下蛇窝被驱赶疯狂嘶嘶嘶爬行扭曲的声音令人痉挛。
三人猛得后退,慌忙把警犬拉回,用重物往床板上压,防止蛇跑出来。一阵心惊肉跳之后,三人跑出卧室门口,警犬还在汪汪叫,可他们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嘶嘶嘶的蛇信子声音在他们耳边挥之不去,汗水汩汩的把上半身都浇透了。三人抛去年龄、职级,说白了都是普通的片警,平时抓抓小偷,劝劝打架,给街坊们活活稀泥,维护城市的治安才是正常的工作,眼下这种事情,真是让人难以应付啊。
“诶?”魏敏用胳膊捅捅陈勖。
“你吓死我了!差点走火。”陈勖一激灵,右手还举着枪,差点扣了扳机,好在刚刚抬席梦思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关了枪保险,却也紧张地没收枪,这才收起来。
“我听说,闽北这边的119都有专门训练怎么抓蛇。”魏敏轻声接着说。
“啊——这——去去去,再想想别的办法。”一晃神,陈勖又语塞了起来。
大半夜,去哪里找抓蛇的人呢?也总不能就这么把蛇放在这里,万一跑出来……哎,他妈的都算什么事啊。
诶?有了!陈勖突然想到楼下的三个小年轻还在,于是打电话想让小胡带着他们上来,又想算了,别上来了,就直接打电话问吧?小胡把电话递给他们仨,李光头接的电话。
“警官,是我——”
“别怕,没别的事,就想问一下你,你不是经常吃蛇肉吗?”
“没有,没有的警官,不是经常,就吃过几次!”
“不重要不重要,你认识抓蛇的吗?你吃蛇的店老板是不是会抓,或者认识抓蛇的?”
“啊?这个,这个我不知道啊,也不敢问啊!”
“你怕什么,我想请他们帮忙,一码归一码,我不是要抓他们,确实有忙要他们帮,楼上有一窝蛇,想必你也不知道,你帮我介绍介绍,有没有能抓的人或者团队。”
“好——行——我想想。”放下电话的李光头,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既然答应了,总得做。武夷山山多、茶多、蛇多,所以挖山、采茶和抓蛇的人也多。不一会儿就开始翻电话簿,给人打电话,打给甲,甲支支吾吾找到乙,打给乙,乙又介绍了丙,丙说这种事不出面让他试试找丁或者戊,丁没接电话,戊说很久不干了,教给了己,已说自己在准备明天上山打猎,你那里离得太远赶不上,庚肯定在城里,于是庚最终同意了,还说只要蛇全归他,抓蛇免费,他立刻就来。李光头咨询了陈勖,陈勖喜出望外说好好好。半小时后,庚带着辛、壬、癸总共四个人,抱着家伙丁零当啷就来了。
城里传捕蛇有十二法:棍压法、木叉法、素套法、蒙眼法、网兜法、铁钩法、光照法、徒手压头法、拖尾法、压颈法、挖洞捕蛇法、烟熏捕蛇法。这些法子在别的地方还算讨巧,单抓管用,在武夷山区却不适用,尤其是在人迹罕至、炎热潮湿的山涧,当你不顾阻拦或者误闯生态禁区,眼见一窝一窝的蛇时,就算胆子再大,打出上述捕蛇十二式纯属找死,即便逃命也不能瞎跑,瞎跑也会丧命。
庚在房间内查看了下地形,床板下群魔乱舞,富贵扑鼻,四位捕蛇者兴奋不已。庚请求警察呆在客厅不要偷看,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陈勖仅从着装上就敬佩起来,全身穿着厚厚的头层牛皮,皮衣皮裤,只在胸口处一圈用结实的拉链连接,带着头套脸上还戴着口罩。师傅们手上的家伙看着也很是不错,想着比抓逃犯的工具还得劲。
陈勖只隐约瞥见他们拿出一大把香,一把小电锯,一个又长又细的口袋,一张薄膜,和师傅们对视了一眼,关上门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乾坤了,心里话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这不属于自己的专业,外行瞎操心没用,热闹都看不着。只听得里面先是有钉钉子的声音,然后是电锯或者电转滋滋的响,从声音判断没开多大口子,一会儿门缝里冒出白色的烟,不太多,就是平时庙里那种拜佛用的香,味道更冲有一种奇怪的香味。陈勖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旋即在门口踱步。1分钟,2分钟,3分钟……里面打开了鼓风机,脚底下的白烟大了一些,不一会儿,就听得有东西像一条条鱼一样落进口袋,那个细细长长的口袋。陈勖回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抓鱼,大坝放水时,鱼从上游飞到下游时就是这样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紧不慢十分有序。
房间里扑通扑通了十来分钟,直到声音渐渐小了、没了,烟也慢慢散了。就又听到电锯的声音,木根铁棒敲打地板的声音,约莫十来分钟后,最后一点声响都没了,门滋啦一下打开。
淡淡的白烟从房间里飘出,两名捕蛇者抓着勒口,一前一后“嘿呦嘿呦”地把装满的口袋往屋外抬,口袋很厚似有很多层,但却透气,结实有力的弧形活物在囊中蠕动挣扎,此起彼伏,时而汹涌时而潜伏。师傅们一前一后抬已经折腾得够呛,魏敏的警犬添油加醋汪汪汪惊得活物更猛烈的晃动起来,师傅的脚步都不稳,魏敏忙勒住狗狗,安抚情绪。透过柔软的袋子,陈勖对比了下有的活物肌肉比他手臂还粗壮,震惊地不敢靠近,真不知道捕蛇师傅没来之前,他们怎么有胆子进去。
又一位捕蛇师傅出来了,身上扛着四人吃饭的家伙事,确实就是听到的那几样:电锯、鼓风机、电线和插板、木棍钢管钢叉、备用麻袋绳子……各自打包、总共不下十五六样,皮衣皮裤也藏不住师傅孔武有力的身板。
见庚还没有出来,陈勖迫不及待想问他捕捉的情况。庚却已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门,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箱,箱子上沾满黑色和墨绿色的黏状物,里面隐约透出白色。庚把箱子交给陈勖,如释重负地说:
“蛇已经抓完了,粪便什么的我就不管了,这是床底下看到的,我估计你们怕蛇,抱一个出来给你们看,里面还有好几个,装的面粉啊还是什么,不懂,你们自己琢磨吧。”说完,准备离开却突然转身。
“对了!蛇应该是从下水管道钻上来的,我们已经用钉子和铁皮封死了,铁线绑的很结实,我们很专业你放心绝对安全……真奇怪,竟然有人把下水管道通到床底下。”
今晚着实把陈勖惊得够呛,他再次瞳孔放大,接过沉甸甸的箱子,急匆匆打开,一包包白色的粉末出现在他眼前,警犬汪汪狂吠,陈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慢慢打开一包,沾了一些在手指上,一股浓浓的醋味,酸酸地刺激着鼻子——
是海洛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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