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都市是寂寞的，都市里的人也常常寂寞，这是为什么人会深更半夜还不睡觉，一头扎进狂乱的人流中。
可人性是很复杂，你不知道一个平日里憨厚木讷的老实人，会在霓虹氤氲的夜店里搂着身旁姑娘的腰肢，啃噬她的脖颈。正如我没想到，一个连进酒吧都青涩腼腆的小伙儿，会是一夜约几个姑娘的老司机。韩老大曾在楼顶上跟我说起人性，可我没听进去，因为当时我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担心他会把我从楼顶扔下去。至今，我都对楼顶有心理阴影。
不记得谁跟我说过，人都是会寂寞的，不过有的人能控制得很好，能专注于自己喜欢的生活中；而有的人就只能任由寂寞肆虐，不断找刺激来排解寂寞，却越来越空虚。
贰
“我觉得酒后乱性是不可能的。”
这是几个月前，跟一位朋友在学校对面的bus bar里聊到酒与性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姑且称他为Y先生吧。
Y先生比我大不了多少，可履历比我好看多了。有时候我在想，一个人到底要对自己多严苛，才能做到在台面上的任何角度，都难以挑剔。在那天晚上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会有这样的谈话，我甚至都没想过我们会同时出现在bus bar的同一张桌旁。也许得感谢那晚的调酒师大哥，两杯随心勾兑的鸡尾酒火红妖艳，微微甜腻的口感让人心情不错。不知为何会聊到酒，更不知为何会聊到酒后乱性。一个酒桌上的段子，那晚竟然变成了严肃而理智的真理探讨，我至今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Y先生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吧，或者那也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显得正人君子也说不定，总之他说了开始那句话。他的理由我记不全了，依稀记得他曾说他自己“醉得失去一些功能了，都还能控制自己的大脑”。我当时就很感慨，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能支撑得住异地恋吧。
我不知道人情练达如Y先生，是不是也会有寂寞的时候，但我知道这种事情是问不出答案的，因为问出来的答案没有意义。他喝醉了，究竟是感染于欢快的气氛，还是剧情的需要，亦或是借着酒精宣泄自己不为人知的情感，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他不愿提起他远方的姑娘，究竟是不愿别人涉足隐私，还是说有别的想法，这会引起很多人的很多揣测，但没人会知道真相，甚至包括他自己。
叁
“你以为的小便宜，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H小姐前几天去三里屯喝酒，带着一网上认识的姑娘。俩人在酒吧一条街逛了逛，最后选中了壹楼酒吧。美式风格的装潢吸引了不少外国人，也对上了H小姐的胃口。
不知道是因为喜欢调酒师的模样，还是喜欢调酒师调酒的模样，H小姐拉着姑娘坐到了吧台边儿上。木制的宽宽的吧台，撑着很舒服。她把酒单递给姑娘，看她稍显窘迫的样子，心里慢慢玩味。“原来看一个人青涩窘迫，这么有意思。”事后H小姐这样跟我说，她微微皱着眉，摇头笑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很漂亮，不似夜店里浓妆艳抹的女人，是大学校园里最平常的学生打扮，微乱的短发，简单的衣着，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出现在凌晨的三里屯的样子。不过，很吸引人。H小姐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看到了调酒师小哥的表情。
果不其然，小哥开始搭讪。姑娘很腼腆，不好意思地回答着小哥的各种问题。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H小姐开始跟小哥侃。H小姐不愧是段子手出身，她的加入让交流有趣了很多，而她也慢慢确定，这小哥对身边的姑娘很感兴趣。一次从厕所回来，远远地看见他们拿着手机在说些什么。“一言不合就加微信了哈。”H小姐在心里笑了一下，磨磨蹭蹭回到座位，再点酒时就开始要折扣。
H小姐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生意，多点少点钱没什么关系，收入是老板的，调酒时倒掉的酒也难以计数；何况，这小哥还有所求【笑】。到后来，小哥开始请H小姐和姑娘喝酒。乳白色的酒装在吞杯里，有股淡淡的椰汁味。后来H小姐跟我说，她那时也是心大，完全没考虑那是什么酒就喝了，也许是自己酒量不错，那小哥也没动太多邪念，不然恐怕要出事。
（建议女性朋友不要轻易接受调酒师送的酒，且吞杯里大多酒烈）
姑娘不懂为何身为伙计的小哥能一次次地打折，更不明白为何他会请她们喝酒。H小姐当时只是笑笑，后来跟我说，那不过是各取所需，不过除了意识到自己相貌不如人以外，好像真的算是赚到了。
不知为何，听完H小姐的故事，我突然也想带着漂亮姑娘一起去酒吧了。啧啧啧。
肆
“酒后乱性不过是借口，但不完全是借口。”
我兑了碗醋递给L先生，让他醒醒酒。看他一脸倦容，反应有些迟钝，大概是宿醉了。过了好一会儿，L先生才慢慢开口，断断续续地跟我讲着前一晚的故事。
L先生有个朋友，是一姑娘，因为工作关系加了微信，却没有见过面。偶然间朋友圈下的评论，俩人开始聊天，越来越投机，就这样成了朋友。姑娘曾提出过想见见L先生，但L先生拒绝了。他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我想大概是怕喜欢上那姑娘吧。
“前段时间，她跟我说，她要出国了。”L先生平静地说道。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奇怪的感情开始蔓延，突然想说，万恶的资本主义。“虽然她每年都会回来，虽然我们只是从没见过面的朋友，但我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下。”L先生喝了一口醋，酸得皱了皱眉，“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约了她吃饭。”
姑娘到得晚了些，但L先生一点都没觉得着急，就像等自己的女朋友一样，安静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刷着朋友圈。姑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写满了抱歉，L先生却惊讶于姑娘能够一眼认出自己。兴许是姑娘在别的什么地方找到过自己的照片吧，L先生这样想。
晚餐平淡无奇，但一向对食物要求颇高的L先生，却不太记得那顿饭的味道了。饭后L先生送姑娘回去，因为隔得近，就当作是散散步了。经过了姑娘的住处，姑娘却没有上楼，于是俩人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天色慢慢变暗，街边的人稍微少了些，有的铺子关了门，有的店开始营业。
不知为何，L先生和姑娘在一家小酒吧停了下来。酒吧人不多，音乐的声音刚刚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又不至于被多的人听见。L先生和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好像有着多年朋友的默契，即使有一大段的沉默也没觉得尴尬。
“第三杯酒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轻轻碰了下她的手，紧张地悄悄观察她的反应。”L先生的语速很慢，好像是在努力地回想，“她好像没什么反应，依然慢慢喝着杯里的酒，一言不发。”我觉得有些好笑，L先生看起来即使不是情场高手，也不至于毫无经验，这样的小心翼翼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等到第四杯酒的时候，我已经有点晕了。本身想着喝完这杯就送姑娘回家的，但又突然想到她就要出国了，就想多待会儿。”L先生这样说着。我也常会喝酒，我知道酒精不会无缘无故地催生出从来没有过的想法。酒精作用下的大脑，不会考虑很多，只会做最简单的判断，有些平日里压抑着的念头，往往在酒后会冒出来，甚至会被执行。“大概是酒精作用吧，我突然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考虑后果，只是想这么干。”L先生不再看着我，转而盯着桌上什么地方，发呆似的自说自话，“可她竟然没有抽手……我有些慌张地抬头，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我又点了一杯酒……”
第五杯酒还没喝完，L先生就拉着姑娘出了门。凌晨人很少，街道显得很空，昏暗的路灯给街道留下大片的阴影和遐想。突然间L先生就不走了，在墙边把姑娘拉到身前，问道：“可以吗？”兴许是酒精作用，或者是紧张什么的，L先生的声音有点哑，却透着温柔的克制。姑娘轻轻“嗯”了一声，L先生便吻了上去。“她的嘴唇很软。”L先生说着闭上了眼。当姑娘手里的包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双手搂住L先生的腰时，L先生突然就觉得，这姑娘是他的该多好。
过了不知道多久，L先生想停下来了，却没想到嘴唇刚刚分开，姑娘竟主动再覆了上来。还不及继续惊讶，L先生觉得后背一凉，姑娘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中，在他的后背轻轻游走。L先生觉得身体里什么东西被撩拨着，被怂恿着，很快就抛开了之前的那些顾忌。
“之后呢？”我莫名有些着急。
“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她说我裤腰带有点紧……我哑着声音说换地方吧，然后就搂着她走了……好像有几个傻逼在录像，我搂着姑娘呢，总不能去干架吧？就对着他们竖了中指……”L先生有些虚弱地笑了。
“然后呢？”
“我忘了。”
伍
寂寞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信步都市的夜里，看灯红酒绿，看纸醉金迷。人说饱暖思淫欲，如此太平无事的环境，才催生出这样颓废的文化吧。
我很惭愧，我的认识片面而浅薄，只知道寄托于性的空虚，也只看到了寂寞的都市里寂寞的人以性作慰藉。我明白人性复杂，所谓寂寞也绝不仅仅如此一种。
这两天看了王家卫导演的《堕落天使》，初看觉得人物设定神经质，情节混乱，但看完之后再细细回想，碎片式的影像逐渐升起，搭建出一座殿堂，不禁称奇赞叹。大师对于寂寞的理解与诠释，让我望尘莫及，大概是经历不够吧，还欠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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