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的音乐精灵

今天二丫自己读书，念了一段英文对话，把我逗乐了。其中一句是芬兰是个“大国”，还有一句“芬兰的音乐广为人知”。

大国是个梗。芬兰国土面积在欧洲排行第七，所以有的书上居然好意思使用“大”这个词儿。记得刚来芬兰学语言的时候，老师听到教科书录音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在座的俄国人中国人巴西人印度人都可以笑了。

今天说说芬兰的音乐吧。芬兰音乐是不是出名不好说，但是他们的音乐普及做得是特别好。

小朋友在一两岁就可以参加音乐律动活动了，专门的幼儿音乐教育科班出身的老师开课的，一个学期下来也就一百多欧的学费，社区办的幼儿音乐班只需要几十欧元，甚至有的慈善机构办的幼儿音乐律动班是免费的。孩子们从小就可以浸泡在音乐中。

在芬兰对于普通孩子来说有三个途径学习音乐。第一个途径是学校的音乐课和学校的课外活动课。我在学校的那几年深刻体会到，芬兰音乐课内容有多么丰富。一是老师选择教材自由度大，二是涉及面非常广，比如小学阶段，音乐老师就把世界上不同民族的音乐引进到了课堂。我代过几节音乐课，其中一节音乐课的内容是介绍中国不同地区的民歌特征，还有一节音乐课是让孩子们熟悉八七拍节奏类型。音乐教室里提供的乐器在种类上就超过上课学生的人数。所以孩子们可以轻易触摸到乐器，每次上课都会有半节课的实际操练，目的就是引起孩子对于音乐的兴趣。课外活动的音乐课是选修的，老师专门指导几个学生，小组式学习，是从普通音乐课到专业音乐课的过度。第二个途径是市里办的音乐班，如果孩子有这方面的天赋，就可以去音乐班试试看，如果被录取，就可以免费学习了。市政府为这种音乐班聘请了专业的老师，在我看来有点像国内的少年宫里面的兴趣班。有的孩子从事专业学习就从这里开始，连续十几年下来，距离专业程度也不远了。第三种就是自己请私家教师了。因为钢琴普及率相对比较好，这里的普通钢琴老师上课还真是不贵，我邻居俩孩子钢琴老师的费用是一次课四十五分钟只有十五欧元，比国内的还便宜。

孩子们很有创造性，到了小学高年级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了创作的欲望。一些优秀的文艺骨干会攒在一起搞个小乐队，写写歌曲什么的，毕业演出上秀一把，音乐老师一般都会倾力支持。

在芬兰，做一个普通的音乐人是很清苦的，在未成名的时候往往需要一份其他工作收入来支撑生活。即便有了点小名声，也会兼职其他工作。比如我一个图书管理员朋友，出了六张唱片，其中几首歌曲在电台点播率颇高的情况下，仍然需要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后辈常常拎着谱子和吉他去图书馆请教她。比如我女儿学校的物业管理员是一个不错的贝它手，而我当年学车的教练不光是吉他手，而且是个音响工程师。因为音响工程师的工作不多，不能维持生活，所以正式职业是颇有自由度的汽车教练。

芬兰本民族的音乐以小调为主，一般偏向于忧郁的气质，这一点很俄罗斯很像。一个音乐老师跟我开玩笑说，可能是超长的冬天太沉闷了，音乐明亮不起来。例外的是芬兰的一些交响乐很有力量，比如芬兰颂。说起来芬兰颂就不得不提西贝柳斯，这个音乐大师把芬兰音乐推向国际。放下他跟希特勒的关系，单就音乐贡献来讲，说他是芬兰的音乐教父一点都不算夸张。他去世的时候，送行的人超过芬兰任何一个政治家的规模。即便是今天西贝柳斯音乐学院在国际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排名尚未出前二十。

最近三十年，人们知道芬兰音乐是因为重金属。我对重金属一无所知，但还是因为身处芬兰会被问道一些金属乐队。夜愿，维京，消极等等死亡乐队据说在摇滚圈颇负盛名。我家二丫一岁多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 Missä miehe ratsastaa... 有时候唱 minä Taistelen!  minä Taistelen! 原来这些都是重金属乐队的流行歌曲。

我一个大学老师博士毕业后就宁愿窝在劳马小城教授组织行为学，团队建设与管理等等比较无趣的学科，也不愿意去大城市更好的院校去任教就因为这里有他的摇滚乐队，他是主唱。

熟悉我的人知道我喜欢囤积手工材料，有一段时间自己家里装不下了我只好租了一间暖地下室容纳我的宝贝们。有一次我去地下室干活，地下室邻居正闹出了巨大的动静，原来我库房的旁边的地下室是一个地下乐队的排练场所，里面设备一应俱全。那一刻我很感慨，芬兰摇滚真可谓无处不在。

前些日子，在朋友的怂恿下，我去了一个摇滚音乐会现场，一下子好像年轻了回去。两位歌手，一个是刚刚被BBC评选为sound of 2018的芬兰摇滚女歌手ALMA,另一位是丹麦明星歌手MO(打不出来带斜杠的o). 票价亲和得难以置信，只有34欧。场地不大，听众目测也就两千多人，气氛非常好。经验丰富的MO，还给了中后排观众大大的惊喜，间奏的黑暗中，她潜行到了听众池中央的小舞台，灯光亮起之时，我发现她居然就在我眼前。周围尖叫一片，我也笑了起来，心下暗想，这等亲民安排，不吸粉才怪呢。近距离看到她脸上闪着光的汗珠，也看到了眼底的落寞。她要跳出舞台的围栏到前面大舞台的时候，需要一个支点，我便把我的手借给了她，原来她的手是微凉的，还有一点汗。明明是燃爆的场面，我怎么看到了MO的落寞和ALMA的孤独呢？

随着节奏忽明忽暗的灯光，就像音乐的精灵正在施展过魔法一般，让有的人狂热，有的人沉醉，有的人晕厥，有的人冷眼旁观。

这就是我眼里看到的芬兰音乐。最喜欢的类别还是萨米人的歌声，辽远地像蒙古长调，时常淹没在雪雾中，这是电影上看来的，希望以后有机会去萨米人的世界中听听芬兰北部萨米悠长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