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阳光刺进窗口
“家主醒了”绿茵掀帘而入,扶起我身
“绿茵!?我这是在哪……”
“在秦府、之炎带家主回来的”
“秦之炎?!我明明记得是小师父救了我!怎么?”
“公子带着卫侍寻您,巧的是遇上了之炎。他们一起找到家主的时候、家主已经病情沉重。身后还有不少追兵。于是公子带着卫侍引开追兵、之炎便先带家主回来了”
“你是说小师父还没有回来!”我掀开被子
“家主!”绿茵拦下我,笃定道:“公子很快便会回来、他不会有事的”
我好像耗尽了力气、但还是可以推开绿茵、穿好鞋子:“我要去找他”我站起身、竟是一阵晕眩
“家主”绿茵扶住我:“家主身体尚未复原!贸然拖着病体寻他、只会给公子增添麻烦”
我拍拍胀痛的头:“我没事”
“公子已经服下你给的解葯了!”她再次几步追上我,对上我的眼睛,早已看穿我的心思:“家主!公子他真的没事了”
“你知道他中蛊的事?”
“之炎亲自为公子把过脉、并看着他服下解药了!家主就放心吧”她接过侍从手里的褐红色汤药:“来,家主、喝药吧”
我推开葯碗:“你不是去墨家深山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低下头笑了笑:“家主都从楚国去了秦国,又从秦国回到韩国了,我那些小小的路程算什么”
“也是”我点点头:“看你恢复的不错”
“逝者以逝,家主与我都要放宽心”我们各自默然,良久:“原谅我之前说的话、最好把它忘记、我不该的……”
“没有”我打断她:“有话一定要说出来、身体才不容易生病”我接过她的葯,一口气喝下去
绿茵默默收回目光,干坐了一会,也就去了。
如此等了两日、小师父却毫无音讯。不知为何、黑寡妇那句话突然又回响在耳边……我真的很害怕:要和他在一起、终是虚幻……
“家主”绿茵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端着一碗褐红色的汤药:“该喝药了”
“谢谢”我接过
“还记得、以前家主最不喜欢喝汤药”
“这样苦、谁会喜欢”
“可是生病了总要吃药!那样才会好”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很伤心
我点点头、望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窗口。那里可以透过光、还可以看到灰枯的冬枝,全是萧索……
绿茵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坐到我身边:“和秦军作战没那么容易!不过公子一定会赢的”
我笑了笑全算是回应,我的担心谁会明白
她继续说:“我看家主也闷坏了,院子里还有些绿,不如我陪家主去转转如何?”
“还是不了,外面冷,最近又总是觉得身上凉凉的”
“那就多穿件嘛”
“可是我还没梳洗呢”
“我帮家主”
难得绿茵有了从前的活力,我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那好吧”
“梳九仙发髻如何?”
“那太华丽了,就挽普通的流苏挺好的”
……
“好”
……
行在秦府冰冰凉凉的园子,身边陪着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往日的亲切与欢笑已经不再,总觉得莫名的尴尬和隔阂。我垂下眼看着脚下的路,不由自问:当真时如逝水,无法回头么。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无关体己的话,不使气氛太过无救:“这是今年新种下的那些榆树?”
“正是”
“长的可真快”
“是呀,那边挖得池子家主也见过的”我随着她手指的地方点点头、她接着说道:“今年我洒了很多鱼苗在里面,鱼儿长的可肥了”
“是要比空着有用的”
她一笑、命令身后的人不必跟着
“我们不走那边的桥么?”她没有带我上桥,而是带我走了另一条卵石铺就的小路
“那些家主都去过了”她对我一笑:“今日去个别致的地方”说着拉着我进了一座拱形围墙的小院,里面花鸟各异、一派生机。
“这里不错……”我四下打量着,被眼前茂盛的景象吸引:“这是什么花?都是冬日了!怎么还会如此鲜艳”靠近了眼前紫色的藤蔓,一股独特的腥香扑面而来:“好奇怪的香味”
“家主不要动!这花有毒!”她厉声制止了我,我撤回手、抬头看着她不太自在的脸:“是之炎研制药物用的,别伤了家主”
“恩,好”难得她是紧张我的
她随之一笑,带我通过一扇门,眼前赫然矗立着一座水上宫阙:“怎么会?!”我笑着指指
“池塘里的水就是从这里引出的”
“可是、站在那边的桥上为什么看不到这里?”
“开凿池塘的时候,故意设计出弧度!而两岸树木参天!将这里完全隐没!只要将我们来的那条小路稍做覆盖,便没有人能找到这里”
“真是巧夺天工啊!”
“这算什么,我们墨家住在高山的胸膛里!这样的杰作数不胜数”
“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我们踏上回廊、水波碧绿、天上的浮云都在水面行走,我好像成了其中一朵。心情也顿时好了许多
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位面容姣好的小姑娘、与绿茵耳语几句。绿茵看向我:“家主,府上还有些杂事要立刻处理…”
“奥,那我们回吧”我再看一眼,准备转身
“家主难得兴致极好,便留在这里慢慢欣赏!我去去就回!”
我点头应下:“也好,你忙就好!不必管我”
她松开手,相视笑笑、转身去了。我揣着好奇、独身一人往前这座华丽的水上别院,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与我设想的并不一样,走了几个房间,都空荡荡的,殿堂不见一个人影不说、更奇怪的是四处摆设不见一丝灰尘。没人居住却有人打扫?我踏着步子向前,稍微有些响动、便能听到回声。大殿中心有一段较暗的走廊,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婉转歌声。“原来这里有人?”我自言自语的往前走着。歌声越来越近,仿佛是从楼上而来。于是我顺梯而上
当真一个转折,一个世界,明明身处同一座楼宇、却简直又身处另一方天地、楼上到处是金铜玉器、雕刻精细之物,透过四敞的窗口,可以看到每个房间都是如此香銮暖帐、锦帛纱罗。歌声越来越近、女子们的笑声也越来越近。寻到根源,眼前是诺大的厅堂,飘着浓重的酒香。有不少女子聚于此处歌舞玩乐,她们身着轻纱,个个桃面蛇腰,看来应像是秦府眷养的歌姬舞女。
刚想沿途回返,准备转身,突然舞乐骤停、笑声也随之散去。从一堆女子之中站起来一位衣衫不整、醉容满面的公子,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秦之炎,他推开女子们纠缠的手,向我走来:“来都来了!不如喝一杯再走”
“多谢好意”我拱手施礼,却没打算做何停留
还不等我抬脚,便被人捉住了手臂,秦之炎对身边女子施令:“你们都下去”
“喏”飘飞的纱衣齐齐退去
我扬了扬胳膊,从秦之炎手中解脱出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事!”他将我往后拽了一把,关上门,背靠着倚住:“陪我喝一杯,我就放你走”
我注视着他微醉的容颜:“我从不受威胁”
“是么!这么说秦国一行、是玉儿心甘情愿帮助邾娴了?”
我不禁微微皱眉,心下怀疑:“你到底和娴之有什么关系”
“想知道!就陪我喝酒!”他拉着我、硬拽到大殿坐下,又替我斟了一杯酒,塞在我手中:“还有!我又救了你一次、但你一次也没有报答过我!”说着先仰头一饮而尽
我放下酒杯,看到他坦露的胸口、不自在的移开眼:“麻烦你先把衣服穿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着我,干笑了两声,双手这才紧了紧衣帶。我低下头略有不自在:“多谢你们及时赶到!救我一命”
“你们?!”他凤目轻挑:“们是指谁?”
“听说是你和小师父及时赶到的”
“可只有我替你把脉医治啊”他托着腮半醉半笑
“那也必须先找到我”
他收起微笑,看了我一会儿:“算了!反正不管对你有多好!你从来都不会领情”他独自饮了一杯。
我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花天酒地、摇摇头:“之炎!我是说真的!你如果真的不想和绿茵一起生活,就早点放了她吧!不管什么理由都好!”我近乎恳求
“难得啊!”他抬起头看着我:“难得提到她!你不像要吃了我一般”
“我没有开玩笑”
“我知道啊!可我从没拦着她啊,是她自己不走!我有什么办法”
我微微思索:“她现在没有父母了,她只有了你了……既然这样、你就对她好点,多关心她照顾她……”
“我也没有爹娘!你对我好过么!”他手中的杯盏碰击桌面、酒水溅到我的脸上
我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仍旧身处屋檐下,不得不强忍着火气:“当初你求娶的人是绿茵、嫁给你的人也是她、这与我对你如何真的行不成任何逻辑关系!你不是孩子了……”
“这些话你以前都说过了!”他皱着眉头极不耐烦打断我的话,摇晃着站起身:“玉儿,我们今天不提她可好”说着,靠到我身旁空席坐下。我往后一躲,他抓过来的手落了空
“除了绿茵!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好谈的”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拉坐到他的腿上、另一只手掌揉过我的脸颊
“你干嘛”我瞬间气血攻心,猛得挣脱,却被强行压住
“好快,转眼十几年了,记得那时候你还青涩的很…”他沉重的喘息着:“现在的你……真是让我惊讶……他们都说你美貌媲比天下至宝……”我打掉他的在我脸上游走的手。而那只紧紧箍住我的手却怎么也推不开,致使不能起身、从脸颊被打掉的右手重新攀上我的脖颈,揉出我一缕头发:“依我看、这天下都输给你了、……玉儿,我真是后悔!”
“放开我!”这姿势过于暧昧、让我有些莫名恐惧、我使出浑身尽力气,将推开他、终于勉强站起身逃开:“绿茵辛辛苦苦为你守着家、为你受着苦!你却在这里花天酒地、眷养舞妓、你怎可以这样伤她”
“玉儿吃醋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一脚踢开他抓过来的手:“滚开、身为男儿、却无法给妻子最基本的安宁生活。整日只知道做你那些阴毒的、见不得人的谋划……”
“说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彻骨的寒冷
“没有!”我对上他冰冷刺骨的眼睛,毫不畏惧:“怎么!戳到痛处了?!我就是要说!你配不上绿茵!你娶她又不保护、不珍惜!怎么?现在就觉得自己到手了?卫前辈也去世了,她完全失去利用价值了是么!你就可以这样横眉冷对、不管不问、为所欲为了么!你至她于水火而不顾。作贱一个女人最后的尊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他突然将手中的杯盏扔了出去!摇晃着站起身,愤怒转而化成放肆大笑:“你在这里为她高声疾呼!为她对抗不平……”
我不让自己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你忍心么?这么多年了,你扣心自问,你对得起她么?”
“她却将你送到这里!送到我的怀抱里!”
我与他的声音重合!我险些没有听清……
“什么?!……”
“不过,你问得好”他阴鸷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那我呢?!这些年你可对我、心存不忍?心存愧疚?”他指着自己的胸膛向我逼近
“不!不是的”怎么可能是绿茵?!我后退着,转身奔向门口,却再也拉不开那扇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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