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鱼沉渊
“我打江南而过……哒哒哒的马蹄……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题记
引子
窗外,马蹄又起。我掌了灯,对镜抿一抿鬓角,菱花镜里的女人不再年轻。
雕梁画栋的床榻,一双儿女睡得正香。
楼下,伙计招呼着客人落座,高声唱诺上酒。
“客官,您请慢用。”我依惯例下得楼来,给客人斟满海碗,伙计已将上好的牛肉端上方桌。
“千帆过尽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人知晓我的落寞。
那年,临行前夜,我温了酒,掌起红烛。西窗外,曙光透过窗格,明灭可现。
“官人,饮过此盅,晓色已明,便可上路。”
莫道人行早,马嘶板桥霜。秋天的薄寒中,公子一步三回头,最后消失在视野。
1、
我只是江南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子。家里开家酒肆,杏黄幡帜招摇,挂着杏花村的旗号。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那年我二八, 最好的年华,遇到游学的公子正当年少。
杏花开得正好。
白墙黛瓦,粉杏掩窗,柳拂池塘绿水轻摇。
公子探身折了杏花,将它斜斜别进我如云发梢。人面桃花共春色,煦风拂绿柳丝绦,梅妆新试蛾眉淡描。
江南可采莲,画舫听雨眠。江南的婉约,缠绵软腻,没人能拒。
烟雨朦朦的江南,但不是公子的故郊。
“我打江南而过……哒哒哒的马蹄……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公子成为了过客。岁月将我妆成守候的模样。
时光过得很慢,刚好够这辈子怀想。
2、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我的娘亲乳名唤着巧娘,家住上钱塘。祖传的酒肆,琼浆美誉传遍十里人家。
多年以前,母亲如我,笑靥如花,小家碧玉撒娇厅堂父母宠爱膝下。
双亲垂怜,延师启蒙在家。七岁时已能吟诗作画。十四岁,飞针走线女红裁剪,蝴蝶刺绣仿佛素绢上偶然停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闺阁待嫁。
怎奈家中无兄弟,父母一心招婿,只为老来有依。
纵使媒婆伶牙俐齿似陆贾,任她踏破门槛嘴说破,也不曾轻易相许。
那一年,杏花盛开探身粉墙黑瓦。野樱花红漫山头,江南春光如画。
巧娘的湘竹窗帘拢起,可看柳枝似幛繁花灿似霞。
狭长的巷,卖油郎的拔浪鼓,摇皱烟雨雾如纱。
一副货担串街巷,虽只是个卖油郎,人材标致正十七,生得疏清爽朗。
老套的故事,情节没有跌宕。偶然撞见,从此心系巧娘。每每路过酒肆,斫枝杏花桃花奉上。花儿谢过青杏小,绿水人家绕。白兰花开春意稠,正值儿女情话。
酒坊本不该沾半星点儿油,卖油郎终于上门入赘传为佳话。
3
待我长至及笄,已有母亲模样。好的缘分,总是恰到好处。杏黄的旗幡引公子驻足,我家杏花酒浆,令公子酥了腿脚醉了远方。
公子的俊才雅量,正是娘亲中意的印象。江南美景,佳人娉婷也正是诗经中描绘的那样。
佳人才子不费思量。双亲做主,聘礼尽数,正值年华的我凤冠霞帔做了公子的新娘。
从此,赌得诗书泼茶香,终了娘亲一生愿望。
本指望育一双儿女共守酒坊,从此烟火人家韶华尽享。
寒来暑往,时光浅度三载有余,钱塘罕见雪花飘扬。
一夜之间,天寒地冻,十年少有。冬去春来,十里杏花没能如期萌芽。那场严寒夭折了春花。
秋天迫近,月下的故乡频现梦中,公子思乡日渐情稠。
家乡的香雪梅花,历尽彻骨寒,玲珑冷愈开。唤起公子心中的风骨梦中的阿娇。
“我打江南而过……哒哒哒的马蹄……我不是归人,只是过客。”公子执意成为过客,打马江南,隆隆从我记忆中碾过。
花落未须悲,春来又满枝。杏花村的酒幡,换过几回。未老莫归来,归来须断肠,水阔山长雁字迟。
杏花开了落,梅子青了黄,红颜已凝霜。
我不是归人 只是过客(江湖令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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