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白画端
图片来自堆糖app(楔子)
“公子,那里好像有个姑娘。”白三揉揉眼睛,拍了拍走在他跟前的白止。
“去看看。”白止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那是一个几乎全身裸露的少女。她卧倒在青丘山脚下,一身伤痕,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她已然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虚弱地喘着气,一只手努力地往前探,想要抓住些什么。
白止见状,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少女的身上,同时蹲下身来,轻轻握住了她往前伸的那只手。
“别怕。”
她满脸血污,好在命大,仍有知觉。
她紧紧握住那只手,回应道:“带我离开……离开青丘山……”
“好。”
(1)
在青丘来到白家的第七天,白止决定娶她为妻。
待嫁的青丘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抬手描眉,垂手红唇,一把木梳从头顶一梳梳到发尾。正在这时,白止敲了敲门,将门推开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成亲之前不能见吗?”青丘嘴上埋怨着,仍是迎上去,忍不住笑开了。
白止牵住青丘的手,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不见你我不行。”白止坐下来,伸手摸青丘的头发,痴迷地看着她。
青丘顺势倒在白止怀里,道:“你当真要娶我为妻?”
“当然,婚姻大事岂敢儿戏。”
青丘闭上眼睛,沉溺在他的怀抱中。
若是个女子都会毫无保留地爱上白止。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没有家人,连名字也没有,这个男人却什么也不问,不仅给她以山起名,还包容她,给她一个家。
“你想知道吗?”青丘抬头,深深地看着白止。
她告诉白止,自己本是一个普通渔夫的女儿,自小就被送到有钱人家里当丫头,又因为身体弱干不了重活,被卖来卖去,就这么活到了现在。虽然身子瘦弱,长相却不知道随了谁,越发地好看起来,她被当时的老爷偷偷送到军营里换钱,饱受凌辱。
“队伍到了青丘山,我偷偷跑出来却迷了路,就这么摔下了山,遇见了你。”青丘脱下身上的衣裙,赤裸裸地站在白止面前,“我早已不再贞洁,你还娶我吗?”
“我当然娶你。”
青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遇见过这么多的男人,这个人非但不嫌弃,反而尤其珍视地环抱住她,将她单薄的身体摁进自己的怀抱。
“青丘,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白止的妻子。”
(2)
人们都传,白止的夫人是狐狸精。
白止是当地有名的富人,靠售玉起家,为人谦和也风度翩翩,在这小山小镇里,什么好女人都可以挑,可他偏偏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才见了七天便被迷的神魂颠倒,立刻成亲。
原本这可谓是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偏偏二人成亲六年,恩爱非常如胶似漆,可是一个孩子也没有。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女子,容色美艳身体康健,却不能生育,难免会给人落下口舌。
“相公,”青丘推开门,不见白止,只见到仆从白三,一脸苦恼地核对着账本。她问,“白三,相公呢?”
白三听了青丘唤他,这才从成堆地账目里缓过神来:“啊,我一直在这清点帐目,所以……”
青丘随意拿起一本账目翻了翻,因为看不懂又放了下来:“账目有问题吗?”
“有……”白三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近因为些谣言,我们的玉石也没人买了。”
“什么谣言?”
白三刚想说,白止便进来了。
白止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疲惫,面色也有些不悦。他给白三使了使眼色,白三便灰溜溜地抱着账本走了,他顺手关上门,留下他们俩在房里。
白止叹了叹气坐下来,青丘走上前,抬手帮白止轻揉太阳穴。
“什么谣言?”青丘轻声问,观察着白止的表情。
“没什么。”白止笑笑,轻轻拍了拍青丘的手。
两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青丘也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我出门的时候总有人指指点点,我便不出去了,可是还是影响了你。他们是不是说我们的玉有妖法?还是说我们的石头不吉利?”
青丘说完,眼泪簌簌落下。她仰起头,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看得白止心也软下来。
“好东西从来都不怕他人诋毁。他们是妒忌你好看。”白止从柜子上携了一只细笔,很自然地抚摸着青丘毫无瑕疵的脸,小心翼翼地替她画眉。
“那你呢?你还信我吗?”青丘抹了抹泪,带着希望看着他。
白止不回答,只是安安静静替她画好眉。
“好了。”他拉着青丘的手就往外头走。
两人来到街上,四下的人纷纷闪躲开,不少人斜着眼睛观察两人,很警觉地样子。青丘有些慌张地从袖中拿出一条纱巾,赶紧掩住了面庞。她躲在白止身后,伏在他耳边说:“相公,你在做什么?”
白止也回头,轻声答道:“你就站在这里,谁看你,你就对他笑。”
说完,他大步走到卖胭脂水粉的小摊旁边,拿了一盒看上去很精致的胭脂。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子上,对戒备的摊贩说:“王奶奶,这个我要了——我夫人要我带话,问您的腰好些了吗。”
王奶奶原本带着敌意的表情忽然缓和了,她怯怯望向青丘,青丘也看着她,只是远远地站在那冲她笑,什么也没说。王奶奶忽然觉得,这么久了,若是个狐狸精,早就开始害人了,也不必藏在这人堆里被人天天指指点点地。她有些不好意思,又从摊子下面拿出一盒胭脂,跟白止说:“哦哦,好些了……你叫丫头来,我给她试试这一盒。”
青丘听了白止的话,走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用了王奶奶的胭脂,买了东西以后,两人携手离去。王奶奶还在后头一个劲的傻笑,看上去很是喜欢这小两口。
“相公。”
白止取下青丘的面纱,笑着看向她。直到这时候,他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信你。”
(3)
眨眼,青丘已不再年轻,眼角生了纹路,藏在青丝中也有了不少白发,仍是膝下无子,但是也算过得幸福安逸。这日,她又照镜,顺手梳了梳头发, 这一梳竟带下许多头发来,青丘有些惊慌,她下意识回过头来,却见到睡在床上的白止。
他仍是初见时那个模样,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有些恍惚地伸出手来,触碰到他的脸,竟觉得如此冰冷。
白止醒了,迷迷糊糊地抓住她的手,青丘被吓了一跳,用力将手抽了回去。
“怎么了?”白止睁开眼睛。
“没什么。”青丘有些慌乱地束了发,倒了一杯茶自己饮下。
白止梳洗好以后,吻了吻青丘的额头。
“我的好夫人,今日我和白三早些去青丘山,晚上就可以早些回来。”
“嗯。”
青丘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那个日子。
具体是什么日子,其实青丘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每年的这一天,白止总是和白三会去青丘山,早上去,一直到晚上才回来,而且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跟着,包括她也是。
白止关门之前,青丘想了想,装作随意地加了一句:“这一次,能带我去吗?”
白止笑了笑,望向她时的眼神却是严肃的:“不能,青丘。”
望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青丘忽然想起方才梳子上的那些头发。她是凡人,她会老,会白头,可是她的相公却仍然像少年的模样,他还有秘密,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不知道的秘密。
青丘像是着了魔,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远远跟在后面。
这一次,她也要上山。
(4)
好不容易才爬到半山腰,青丘已经没力气了,她坐在一个石块上揉脚踝,一边张望着,生怕跟丢了。
风起,从上面吹下来几片纸钱,青丘有些疑惑,拾了一根粗长的木枝作拐杖,硬着头皮跟上去。
见到白止的背影,素衣青衫,在风中竟与高木的绿色融为一体。他双手交握在背后,望着漫天的纸钱。
白三忽然出现在青丘的身后,他道:“你还是来了。”
青丘被吓了一跳,刚要回头,却被白三猛地推了一把,她踉跄几步,白止回过头来。
白止见到她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来,一如往常。青丘有些尴尬地理了理头发,缓步上前。还没走几步,终于见到了那被白止挡住的坟墓。
她停下了脚步。
不止一座,在这青丘山上,在这个鲜为人知的角落里,竟然有四五座坟墓,而墓碑上都写着“爱妻青丘之墓”。
青丘望着白止微笑的脸和伸出的手,满脸恐惧。她转身想逃,却被身后的白三挡住了去路,她吓得疾步后退,终于两腿一软,摔坐在地。
白止放下手,抬头看向快要暗下来的天色。
“你不信我。”
话音刚落,白止须发尽白,身后伸展出九条巨大的白色狐尾。他飞身上前,想用手抚摸青丘的脸颊,却被青丘用力地打开了。
青丘尖叫着冲向白三,哭着要白三放过她,带她跑,她看上去已然痴狂,失去理智了。
白三叹一口气,摇身变作一只银狐模样:“你只差那么一点点。”
青丘眼前一黑,再没了声响。
(5)
“公子,你还要找吗?”天色暗了下来,白三跟在白止身后,两人缓步下山。
“我还没遇到这一生一世都信我敬我的女子,我要再等。”白止张开手,一枚药丹静静躺在他的手心,散发着幽幽的光。
白止有一枚药丹,修仙偶得,若是妖兽吃了即可修为大增,凡人吃了便可与天同寿。入了凡尘之后,他迷恋上男女情事,渴望着能寻到一个为他钟情一生的女子,与他携手千年。
“唉,总之这回又要换个地方待了。”
白三还在后面发牢骚,白止忽然停住了脚步。
远远地,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正趴在地上捉虫子吃,混着泥土一起塞进嘴里,却还发出心满意足的啧啧声。
两人走上前去,那瘦弱的乞丐抬起头,狂喜地一把抱住白止的腿。
“求求你了,给我点吃的吧,求求你了……”
是个女孩。
白止蹲下来,也不嫌她浑身脏臭,笑着帮她擦了擦沾了泥土的嘴,说:
“你跟我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乞丐连连点头。
白止将她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她咯咯笑起来。
“那以后,你叫青丘。”
白止伸出冰凉的手,牵住了她。
(完)
《山海经·南山经》: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huo第三声)。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网友评论
肯定会有女子因爱,与他厮守千年吧… 大神
反正就是很难过
古人云青丘的狐狸要食人